却还是为了女儿想去看一次海洋馆，偷偷出来送外卖。
女儿陪着我一起，每送完一趟都会拽着我的手问。
爸爸，咱们攒够和妈妈一块去海洋馆的钱了吗?
柳如烟素以勤俭持家自居，不愿意多花一分冤枉钱，对女儿的乞求从未搭理半分。
那天我发现微信余额够了，便带着女儿去海洋馆买票。
可就在园区门口，恰好看见柳如烟依偎在竹马怀里，手上还搂着他的孩子，一同步入海洋馆。
我下意识捂住女儿的眼睛，可自己的眼睛却有些迷蒙。
工作人员将我们挡在门口:
您好先生，这边是 VIP 专属通道，请你们走那边进。
全国最大的私人海洋馆三张 VIP 票要多少钱?五百，还是五千?
我哆嗦着查了一下价格，那串数字比我的命都长。
爸爸，我们是不是打扰到妈妈了?
女儿仰起脸蛋儿问我。
乖巧的脸上写满了迷茫，似乎在等待什么。
我看着她们仨渐行渐远的身影，默默点了点头。
可能是吧。
1
柳如烟先前是市里最杰出的年轻企业家，五年前她的竹马出国后便光速宣布破产。
自此流连于酒吧买醉，逼着一直舔她的我表白求婚。
第二年我们便有了孩子。
她对我和孩子没有丝毫爱意。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是在装穷，一装就是五年。
看着女儿的眼中逐渐溢满小珍珠，我心疼得不行，下意识将她抱起。
女儿伸手替我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很懂事地说:
爸爸，我突然不想去了，咱们回家吧?
回家，回家。
她反复念叨着，脑袋也深深埋进了我怀里。
小小的身子轻轻抽搐着，我紧紧抱着她，木然转过身，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
直到我骑上电瓶车，才发现她正偷偷望向海洋馆，虽然她们早已走远。
回到家里，我把哭累的女儿抱回房间，又去楼下买了包烟回来。
熟悉又陌生的气体涌入胸腔，呛得我眼泪哗哗往外流。
我知道我错了。
当门锁转动的一刹那，我抬头望去。
柳如烟疲惫地走进屋，脸上却洋溢着喜悦。
女儿扑向她的一瞬间又化作冰冷。
她熟练地推开女儿。
女儿却不觉得难过，只是眼中的期盼变成了执拗。
她从兜里掏出三张皱巴巴的票，递到柳如烟面前:
妈妈，你能陪我去一次海洋馆吗?
柳如烟厌倦地走向房间，头也不回: 改天吧。
换做以往，女儿会失落地回到房间。
可今天的她像是换了个人，一再追着柳如烟问。
似乎得不到答案，她就会一直问下去。
妈妈，改天是哪天?
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冰冷的屋子里，那丝倔强缭绕在她幼小的脸蛋上。
改天是哪天?为什么要改天?是因为今天陪别的孩子玩累了吗?
可女儿实在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明明声音都带着哭腔，却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
许是被问得不耐烦了，留下一句周末之后，柳如烟便拿了包急匆匆出了门。
女儿依偎在我怀里，小脸上写满了兴奋。
爸爸，妈妈答应我了，她说周末就去。
我也跟着多了一丝期待。
可第一个周末，第二个周末...第三第四个周末。
我们都没等来那一天。
直到第五个周末过去，她看着拎包出门的柳如烟，终于扑进我怀里痛哭出声。
夜里柳如烟蹬着高跟鞋回家，丝毫没有看女儿哭肿的双眼。
最近饭菜做清淡点，按着这个食谱来吧。
看着她递给我的食谱，熟悉的食材搭配让我彻底破防了。
这是备孕的食谱。
她之前怀孕期间我就是按着这个食谱做的。
2
我拿起食谱就撕得粉碎。
碎纸如雪花般洒落在地上，也落满了她的头顶。
柳如烟愣了许久，这才将手里的包砸向我。
江林，你是不是疯了?
我想，是吧。
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女儿什么?
面对我的质问，柳如烟不耐烦地捡起包。
我都说了改天改天，你还想怎么样?
改天改天，一改就是三十几天。
我已经不想忍了。
我来到书房，握住了女儿的画笔，看着上面的一家三口，隐忍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如果爸爸妈妈你只能选一个，你想选谁?
女儿呆呆地望向我，似乎不理解我的意思。
可很快她便一把抱住了我。
爸爸不要和妈妈离婚，我们好好的一起。
好不了的。
你的妈妈已经不再是你的妈妈，也不再是我的妻子了。
她的心不在这。
我将女儿抱进怀里，语气中带着哽咽。
妈妈不要我们了，我们也不要她，好不好?
女儿看着桌上的画，小手紧紧揪在一起。
我们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我。
迎着她期盼的目光，我终究还是心软了，点了点头。
其实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周一把女儿送到幼儿园，我就去了酒店。
我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当厨师，每个月工资不低，但因为上交工资的原因，手里也并没有什么钱。
加上柳如烟根本不顾念家里，钱也不知道哪去了，日子就变得拮据了许多。
主厨，三个九又退菜了，说惠灵顿牛排太柴了，嚼不动。
退了三四回还退?
我看着那块被刀叉扒开的牛排，便打算亲自去问问客人的口味。
可刚进包厢，我便看到了柳如烟的身影。
她也看到了我，原本笑盈盈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冷漠。
在她旁边，正坐着竹马谢书宴。
矜贵高冷，自带一种上位者的气息。
而我则是一身油烟，洁白的工作服上还染着刚弄上的污渍，像极了一个小丑。
我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发作，却因为她面前放着的鲸鱼公仔停下。
那是只有购买 VIP 票才会赠送的公仔，也是女儿最渴望的礼物。
谢书宴像模像样地指出了菜品的问题，又让我多长点心。
我点点头，正打算回厨房。
谢书宴却叫住了我。
他宠溺地摸了摸柳如烟的脑袋。
你怀孕了，不能喝冰的。
说着他就把桌上的果汁推向我。
去，换成常温的。
语气里满是颐指气使。
我强忍住把果汁泼在他俩脸上的冲动，牙龈生疼。
而谢书宴的眼中满是讥讽，似乎在嘲笑我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我
我踉跄转过身，将果汁递给一旁的服务员。
正打算回厨房时，我就听见谢书宴不满的抱怨。
如烟，你的酒店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厨师?把他开了吧，看着反胃。
我愣愣地站在门口，能感受到有道视线划过我的后背，转瞬间又挪开。
好，都听你的。
三言两语，我就丢了工作。
厨房的同事都很是同情地看着我。
可我只是默默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转身去接女儿放学。
3
接到女儿的一刹那，她便扑进我怀里大哭，说班上有人骂她是没妈的孩子。
我强忍着心里的酸涩，将她抱到车上，轻声安慰她:
不会的，你有妈妈，妈妈今天还给你准备了小惊喜呢。
可女儿却注意到了车里的物件，也看到了我的厨具。
爸爸，你为什么把菜刀也带回来了?
因为爸爸被你妈妈开除了啊。
我佯装镇定地跟她解释着。
没事，爸爸只是想换个工作而已。
听我这么说，女儿脸上的狐疑才逐渐消失。
等回到家里，做完了饭。
大门口便传来了开锁声。
柳如烟回来了。
我从厨房走出，女儿也从书房出来了，我看到了她眼底的期盼。
而柳如烟却只是将包放在了玄关处，扭头走向餐桌，自顾自吃了起来。
我拿着锅铲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又转头看向女儿。
她呆呆地望向柳如烟，本该溢满水雾的眼中没有丝毫光彩。
看着她坐在椅子上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我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
刚想走过去问她，可她却起身回了房间。
真难吃。
我紧随其后就跟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我今天很累，不想跟你吵架，别闹，好吗?
迎着柳如烟厌倦的目光，我气冲冲地摁住她的肩头。
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可你怎么能这么对颜颜?她是你的女儿
柳如烟讶然看向我: 你犯什么神经，我怎么了?
我也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把事挑明。
你早就答应带女儿去海洋馆，今天我都看到买票送的公仔了，东西呢?
柳如烟的目光不经意间向上瞟了下，声音也大了几分。
你急什么?我说了改天会带她去的。
又是改天?
我失望地放开她。
刚一开门，便看到女儿就站在门口。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我的手让我陪她去画画。
看着女儿又在画那副全家福，我失魂落魄地走到阳台。
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看着。
却无意中发现了柳如烟的围脖小号。
最新的一条动态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配图是女儿心悦已久的鲸鱼公仔，还有许多海洋馆的照片。
我有些发懵地打开手机余额，又回头看向了家里的物件。
书房里的桌椅早已陈旧，女儿的画笔也几近干涸，她还在笨拙地往里面加水。
难言的失望如潮水般涌来，我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绝望，痛苦地蹲下身子，任由泪水滑落。
卧室的门开了。
柳如烟走进书房，叫了我一声。
见我不应，她走到我面前，低头瞥了我一眼。
看着我脸上的泪痕，她烦躁地踢了踢我。
去去去，这个周末就带她去，你满意了吧?
我懒得理会她，自顾自抱着女儿回房间。
你还是带着你的竹马一块去吧，我和女儿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了。
4
一夜无眠，次日大早我便起床打算给女儿做早饭。
可刚一开门，却看到厨房有道身影正在忙碌。
柳如烟居然破天荒地给女儿做早饭?
我没理会她，走到女儿房门口，敲门叫醒她之后，便去给她接洗脸水。
洗漱完，女儿看到柳如烟给她专门煎的荷包蛋，暗淡的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
小脸上满是欣喜。
我却看得鼻头一酸，几欲落泪。
这就是缺爱的孩子，一丁点的施舍，在她眼里就是天大的恩赐。
见女儿吃得开心，柳如烟又从包里拿出一张海报，递给了她。
看着海报上那张独属于那家海洋馆的图案，女儿眼中的欢喜更盛。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妈妈，含糊不清地问。
妈妈，周五我们放暑假，老师说要开家长会，你可以和爸爸一起去吗?
柳如烟闻言一愣，她看着小心翼翼的女儿，心里浮现的却是一个活泼小男孩的身影。
也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一点都不像她，不活泼，还有点怯懦。
实在想得烦了，她便点头应了下来。
周五是吧?行。
她的一句回答让女儿欣喜万分。
接她放学时，她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去文具店挑水彩。
女儿精挑细选很久，才最终选中了一套百元上下的水彩。
这个价格在她拥有的文具里已经算是天价了。
可还没等我拿钱出来，她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猪存钱罐。
里面都是我平时给她的零花钱，从她上幼儿园开始攒起，现在已经攒了将近一年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她便打开了底下的小锁扣，将里面的钱都倒出来，换来了那套水彩。
夜里的时候，我陪着她在书房鼓捣很久。
足足忙活到凌晨，满脸颜料的我俩才相视一笑。
看着眼前的小房子与一家三口，我甚至有些期待这种情况的出现。
女儿抱着晾干的水彩进入了梦乡，甚至我想给她拿出来都废了不小的力气。
将水彩放在她枕头边上后，我便轻轻关上了门。
看了眼紧闭的主卧，我心里暗暗想着。
柳如烟，为了孩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希望你不要让颜颜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