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诊断为失智老人的第二年，老伴为我收养了个“笨蛋”的干女儿。
她给我吃药，安眠药总错拿成泻药。
她喂我吃流食，里面总藏着没碾碎的玻璃渣。
她给我洗澡，滚烫的水从我花白的头顶浇下，烫得我失声尖叫。
老伴天天叹气说她笨，却又给她涨了零花钱，说医生讲过强烈的感官刺激能唤醒记忆。
于是，她建议在三九天，带我去冬泳。
“凿个冰窟窿，把干妈沉下去再捞上来，脑子肯定一下就清醒了。”
可我根本不会游泳，还有关节炎和心脏病，根本受不住这个。
老伴却激动地搓着手，“对，玉华畏寒怕水，吓一吓，没准就好了。”
后来冬泳出了意外，我和小芳一齐掉进冰窟窿，只能先救一个。
老伴对着救援队嘶吼，“救小芳！玉华火力壮，冰水泡泡还能去火！”
再后来，我把他俩的脚浇筑在水泥桶里，带到水库边，让他二选一。
“你和小芳，你说，谁先下去？”
1
冰封的湖面上，我被死死按在轮椅里，动弹不得。
“醒了！沈干妈清醒了！”
一个穿着公园管理服的人指着我，语气惊讶。
顾建国立刻满脸喜色地搓着手，“老婆子，你总算有反应了！小芳这法子真行！”
其实我两年前就“清醒”了，只是他们不知道。
我艰难地眨了眨眼，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回应他的话。
“玉华，你还认得我吗？”顾建国把我的反应当成了惊喜。
管理员还在旁边焦急地劝说：
“顾大爷，干妈有反应是好事，但天太冷了，赶紧带干妈回家吧，别真冻出毛病来！”
顾建国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敷衍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
他推着轮椅，靠近了湖中心那个凿开的、冒着森森寒气的冰窟窿。
旁边突然有人惊呼一声，撞了上来。
“顾爸爸！小心！”
一阵天旋地转，我整个人随着轮椅向前冲去，半个车轮悬在了冰窟窿的边缘！
尖叫被冻僵的声带卡住，眼前就是黑洞洞的冰水，我的心脏疯狂地擂动起来。
“小芳，你这冒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顾建国心有余悸地对着小芳吼道，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真正的责备，倒像是打情骂俏。
小芳吐了吐舌头，一脸天真无辜。
“对不起嘛顾爸爸，我不是故意的。不过……干妈好像被吓得更清醒了！”
“要不就趁现在让她下去吧，再刺激一下，说不定就能开口说话了！”
顾建国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却完全无视了我眼中拼命流露出的恐惧和抗拒。
只犹豫了片刻，顾建国便点头同意了。
我感到心脏猛地一紧，呼吸都变得困难，恨不得立刻开口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个遍。
我的脸色一定惨白如纸，顾建国总算注意到了，神色一变。
“玉华的心脏病犯了，快拿药！”
小芳在我的随身包里翻找了一阵，无辜地咬着嘴唇。
“怎么办？出门的时候，我把干妈的护心丹和彩虹糖搞混了。”
“小芳！我就不该让你收拾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嘛，平时您都不让我碰这些，我哪里记得住。”
小芳委屈地低下头，声音带上了哭腔，“对不起嘛顾爸爸，我又笨手笨脚做错事了，你赶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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