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也疯狂

孙大勇站在阴暗的巷口，手里提着那一份价值三十八块的麻辣烫外卖，身后还飘着未散尽的麻辣味。

他心里嘀咕：“说好送到‘金辉小区十二号楼三单元’，怎么越走越不像人住的地儿？”

可手机导航给出的地址明明就是路的尽头那座青砖灰瓦、长年无人居住的老宅。

大勇咽了口口水，发短信问订单客户，对方回了个“请按门铃”，紧接着手机屏幕异常地闪了一下。

他心里打了个突，“难不成是段子手？”

但跑腿干久了，他不信邪，什么奇葩都见过。

他鼓起一口气，用拳头敲在那沉重的木门上。

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一股凉风扑面而来。

“外卖到了？”

门后站着个灰衣老头，面容模糊，像是在浓雾里晃动。

大勇憨憨一笑：“您好，金辉小区麻辣烫，微信扫码付款，谢谢！”

老头接过外卖袋，没有低头，只是沉声道：“签收一下。”

大勇条件反射地伸手，捏住那支诡异的毛笔，在一页泛黄的纸上写下名字，“孙大勇”。

刚写完，老头笑了，嘴角从雾气中蜷起一丝弧度。

西周突然风声大作。

耳畔骤然传来刺耳的钟声，像是有人在耳边摇铃讨债。

眼前的景色瞬间翻转，地面下坠，大勇还没开口求救，己被巨大的阴黑漩涡吞没。

等眼前光影平复，他己经身处一个陌生空间。

这里不像人间，更像某种幽暗的办公室。

桌上摆着奇怪的文件、黑色电话、无声运转的传真机，墙上挂着“阴间速递卓越员工—欢迎新人成为鬼差快递员”的大红横幅。

“恭喜啊，新同事。”

不知何时，门口站着个身披西装的男人，一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

脸上挂着笑，皮笑肉不笑。

“哥们，你谁？”

大勇语气里带上三分慌张。

“我是张景明，阳间事务所老板——也是你这新职位的指定联系人。”

对方从衣兜里掏出一堆业务卡片，金光闪闪都印着“调解阴阳，专业靠谱”。

大勇还没反应过来，桌上的传真机“哔哔哔”地吐出一沓文件。

上头用血红的楷体写着“阴间快递协议：在世期间，须遵守鬼市规则，负责阴阳事务速递，否则魂飞魄散，拒不签署，即刻消散。”

张景明冲他眨眨眼：“别犹豫，快签，签了你就不是‘送外卖’了，而是‘送鬼件’，业务提成更高，保险全包……咱这行业未来光明！”

大勇手发抖，瞅着协议内容，心底却浮现一个念头——小命要紧，先活下来再说。

他一咬牙，签了。

仪式刚完，桌子后面冒出了个人影。

她穿一身银白色旗袍，腰间狐尾半隐半现，容貌妖艳得像是从老电影里走出来的女刺客。

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冲大勇一笑。

“柳青青，阴间快递金牌协助员，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搭档了。”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狡黠。

大勇本能地后退：“姐姐你后面这条是尾巴吗？”

柳青青懒散地摇摇尾巴，“废话，不然我穿这么短的裙子给你看腿毛么？”

张景明拍拍大勇肩膀：“这是你第一个任务，多亏你签了字，鬼市最近人手紧缺。

柳青青是半人半狐，比我们还专业，不过你，小兄弟，可不能掉链子啊。”

正说着，桌面旁边爬出了个小纸人，通体黄绿，眼珠子用墨点点画出的狭长两条。

小纸人一跃而起，跳到大勇手边。

“我是阿纸，你以后有事可别烦我，除非要打架！

我打架最厉害，但对人没兴趣，你别烦我。”

阿纸嗓音跟老抽酱油瓶打碎一样，一句话能把人气出脑淤血。

大勇这一刻己经彻底懵了。

他左右环视，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带着点兴灾乐祸。

张景明特地拎起他送麻辣烫的塑料袋，“这麻辣烫以后能作为灵界通货流通，你也算有贡献。”

柳青青银牙轻咬，一脸玩味：“第一个任务很简单，送一个‘遗失的魂灯’到外城鬼宅，任务完成就能升级，失败你就会变成粘豆包。”

“大姐，这什么玩意儿……”大勇还没说完，怀里就多了一盏破旧的红色灯笼，灯芯里像是萦绕着一缕缕雾气。

张景明敲敲他头：“这灯得送到指定地点，地府监察盯着呢，不准私吞。”

柳青青踱步，随口补刀：“地府那帮鬼差嘴臭得很，敢偷东西被发现，犯规一次，罚你头发掉光。”

阿纸翻了个白眼：“我不会帮你搬东西，但如果有鬼敢拦路，看我不劈了它。”

一阵风吹来，大勇感觉皮肤发冷，浑身不自在。

他鼓着勇气，攥紧灯笼——送外卖他习惯了，送魂灯也不能认怂。

他推开“阴间快递事务所”的门，外头景色一变，夜色降临，街道上各色鬼影晃动，贴着墙根蹿来蹿去，一个妖怪正捧着手机团购折扣，另一个穿着闪光夹克在和冥币推销员砍价。

柳青青一抬手，带头钻进巷子深处：“走了，铁胆大勇，咱们阴阳联运第一单，出发！”

大勇煞有介事地拎着魂灯，柳青青狐尾在风中凌空闪耀，引着他往外城鬼宅出发，阿纸拖着纸壳，一边吐槽一边跟上。

三人行至鬼巷尽头，夜游神的影像投映在暗影里，嘴角带着不明意味的笑。

任务刚启程，阴阳界的边缘忽然裂出一道细痕，冷风吹皱了他们的面容。

大勇下意识握紧魂灯，柳青青则狡黠地瞥了夜空一眼，轻声道：“记住，在这一行，你有可能送到最奇怪的地方，也有可能遇见最古怪的脾气。

怕了就回不了头了。”

大勇咬咬牙，踏进第一道门槛。

门外阴风呼号，灵界的都市烟火正悄然升腾。

他们的脚步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每一盏灯影下，都是未知的险境，也是命运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