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月光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像一只无形巨兽，盘踞在“HGF”夜店的每一个角落，试图吞噬掉所有人的理智。

迷幻的镭射光束切割着昏暗的空气，在舞池中扭动的人群身上投下流光溢彩的斑驳剪影。

酒精、香水和荷尔蒙混合成一种黏稠而暧昧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眼前这名少年的鼻腔，让他感到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

他身上这件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与周围光怪陆离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滴误入滚油的清水，瞬间被喧嚣蒸发。

他的目光转移，透过所有浮华的假象，精准地锁定在角落那个最奢靡的卡座上。

那里，就是他的目标，他唯一的猎物——哥哥，黎泽川。

黎泽川陷在柔软的皮质沙发里，姿态慵懒得像一头假寐的猎豹。

那头标志性的金发在变幻的灯光下，时而像金色羽毛，时而又泛着妖冶的荧光。

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丝质外套，左侧的袖子不经意地滑落至手肘，露出冷白皮下线条流畅的小臂。

外套的帽子被他随意地掀开，更完整地暴露了他那张足以令无数人为之疯狂的脸。

精致的眉眼带着天生的疏离，眼尾微微上挑，即使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也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矜贵。

此刻，一个穿着清凉的女孩正依偎在他怀里，仰着头，痴迷地望着他，似乎在说着什么。

而他只是低着头，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女孩的一缕发丝，眼神却空洞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怀里温软的躯体与舞池中疯狂的信徒，都不过是些无趣的摆设。

那画面，是少年眼中最尖利的一根刺。

只见少年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没的黑色潮水，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坚定地朝他走去。

周围的喧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黎泽川和那女人怀里的那抹温存。

“哥哥。”

少年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沸水中的冰块，瞬间在黎泽川周围制造出一片诡异的寂静。

黎泽川身边的朋友们——周晓野、于夏夏，还有身边叫不上名字的男男女女，都循声望去，脸上带着或惊讶或看好戏的表情。

少年阴森森地站在他身后，像一个等待索命的幽魂，死死盯着他。

少年人终于开口：“哥哥为什么不回家？

这里很好玩吗？”

他内心在无声的呐喊：哥哥只能是我的。

黎泽川的身体似乎被他冰冷的视线刺了一下，微微僵住。

只见黎泽川缓缓转过头，那双总是带着慵懒笑意的狭长眼眸在看到他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玩味的神色，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

“哟，稀客啊。”

他开口，声音被音乐震得有些模糊，却依旧清晰地传进少年的耳朵。

他没有推开怀里的女孩，反而故意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女孩发出一声娇媚的轻哼，更加紧密地贴着他。

他嘴角的弧度扩大，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我回不回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他目光越过哥哥的肩膀，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个女孩，然后重新聚焦在哥哥脸上。

他看到黎泽川眼中的游戏和轻蔑，也看到他精致眉眼下那抹亘古不变的疏离。

就是这抹疏离，给了撕开他所有伪装的勇气。

“我己经把你赌博输钱的事情告诉爸爸了哦。”

少年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音乐的轰鸣。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天真又无辜，像个不懂事、只会向家长告状的孩子，“和我回家。”

话音落下的瞬间，少年清晰地看到，黎泽川眼尾那抹玩味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湛蓝色的瞳孔骤然缩紧，像是被寒冰冻结的深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猛地推开怀里的女孩，动作粗暴得没有一丝怜香惜玉，女孩踉跄了一下，脸上满是错愕。

他站起身，一米八七的高大身影带着山峦般的压迫感，一步步向少年逼近。

阴影将少年完全笼罩，少年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水味，混杂着一丝淡淡的烟草气息。

“你说什么？”

黎泽川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淬了毒的愤怒与嘲讽，“告状？

呵，黎泽屿你倒是长本事了。

我有没有输钱，不用你操心。”

黎泽川丝毫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反而微微侧过头，对旁边己经看呆了的周晓野说：“晓野，把这碍眼的东西拖出去。”

周晓野，那个永远跟在黎泽川身边的纨绔子弟，闻言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可当他的目光对上黎泽屿冰冷的眼神时，又立刻缩了回去，脸上露出极为为难的神色。

“川哥……这……”他知道黎家兄弟之间关系微妙，眼前这个“弟弟”虽然看似无害，却也不是他能随意动的。

他只能在原地干笑两声，试图打圆场，“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嘛。”

“你敢吗？”

少年迎着黎泽川阴鸷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问，这句话是对周聿泽说的，也是对他面前的哥哥说的，“我可是他亲弟弟。”

黎泽川见周晓野怂了，眼神更加阴沉得可怕。

他没再理会那个没用的朋友，而是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亲弟弟，那眼神像要将人生吞活剥。

“亲弟弟？”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的嗤笑，“你还知道自己是我弟？”

下一秒，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少年的手腕。

他的手掌干燥而滚烫，力道大得惊人，仿佛一把铁钳，要将骨头捏碎。

少年疼得闷哼一声，却倔强地没有挣扎。

“走，我们出去‘好好聊聊’。”

黎泽川笑着说。

黎泽川几乎是拖着他，转身向外走去。

人群自动为他们分开一条路，那些探究、好奇、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少年的背上。

但他毫不在意，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哥哥紧握着他的那只手，以及他身上散发出的、夹杂着怒火的熟悉气息所占据。

你只能是我的。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我要把你锁起来，锁在一个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

八月的夜晚依旧闷热，黏腻的晚风吹在脸上，却没有吹散半分心头的燥热。

黎泽川拽着他，穿过夜店外喧闹的人群，一首走到停车场最偏僻的角落。

刺眼的白炽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黎泽川猛地松开手，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撞上身后一辆冰冷的超跑车身。

接着，他看到自己那么爱着的哥哥正在用手背，极其缓慢而用力地擦了擦刚才碰过自己的手指，那个动作充满了嫌恶，像是在擦掉什么令人作呕的脏东西。

他的心，被这个动作狠狠地刺痛了。

“说吧，”黎泽川靠在对面的另一辆兰博基尼上，双臂抱在胸前，那双锐利的眼睛像X光一样审视着，仿佛要看穿他灵魂深处的每一个秘密，“谁给你的胆子去告状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冰冷地缠上脖颈，“你知不知道，在黎家，乱说话的下场是什么。”

“谁让你不回家还气我。”

少年抬起头，对上他满是寒意的眼睛，用一种近乎幼稚的理由回敬他。

黎泽川闻言，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戏谑。

他舌尖轻轻抵了抵腮帮，这是他不耐烦时惯有的小动作。

“气你？”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再次将少年笼罩。

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年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痒意。

“我在外面玩我的，碍着你什么了？

难不成……”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恶劣的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你这是在吃醋？”

他似乎觉得这个想法荒谬又有趣，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但眼神却依旧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是啊，我亲爱的哥哥。”

少年没有躲闪，反而恶狠狠地盯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承认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

少年的坦白似乎让他更加意外。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那抹冰冷的笑意终于从眼角流露出来，带着一丝真实。

“吃醋吃到这种地步，”他突然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亲弟弟的脸颊，动作轻佻，眼神却带着审视的危险，“还跑去告状……”他收回手，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拇指上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光面在灯下划过一道冷光。

“我看你是被家里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不过，你想让我回家也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少年听到这话目光顿了顿，眼神也开始变得犀利又可怕。

少年心想：条件？

我不需要任何条件。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没有条件。”

他打断了黎泽川，就在黎泽川错愕的目光中，他猛地抓住他的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这个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狠狠的朝旁边那辆黑色宾利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