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茨灯

雨丝斜斜扎进“宝昌当”的青石板，将“当”字招牌泡得发潮。

林砚指尖刚触到柜台后的骨瓷灯，檐角铜铃突然炸响，掌柜的算盘“啪”地停在半空，指节泛白：“这灯……你从哪得来的？”

灯身是月白釉色，绘着半朵将开未开的昙花，灯座圈着细如发丝的纹路，摸上去竟不像瓷，倒像某种生物的肌理。

林砚攥紧灯柄，指腹传来一阵细微震颤，像有活物在釉下呼吸。

他没瞒——三天前娘咳血不止，郎中要千年雪莲做引，他当光祖宅仍不够，只能去西郊乱葬岗碰运气，这灯是盗墓贼随手丢弃的陪葬品。

争执间，灯盏“哐当”撞在柜角，釉面未碎却裂出细缝。

淡金芒刚漏出，窗外的雨突然停了——不是渐停，是瞬间凝固，馄饨摊掌柜的手悬在半空，汤勺里的热汽结成白雾，整个世界像被按下暂停键，唯有林砚与骨瓷灯能动。

“你把它惊醒了。”

软如棉线的声音从灯里飘出，裂缝中钻出月白裙虚影，裙摆绣着昙花，面容笼在薄雾里。

她自称灯灵昙生，首言林母只剩一口气：“想救你娘，就得帮我解三百年的锁魂纹——集齐子时无根水、百岁狐妖尾毛，还有心上人的一滴血。”

话音落，雨砸回地面，市井声涌来。

林砚揣着发烫的灯冲进雨里，郎中摇头叹“最多撑三天”，他攥紧最后碎银托付，转身躲进破庙。

望着灯身微光，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话：“咱们林家祖辈是‘守灯人’，可惜丢了传家宝……”破庙漏风，骨瓷灯在暗处泛着温润光，昙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先接子时无根水，必须用白玉碗盛，沾地就失效。”

林砚摸出怀里的粗瓷碗，咬咬牙冲向城西玉器店。

掌柜本要赶人，见林砚解下腰间短刀，盯着刀柄细密花纹突然变了脸色，忙递出巴掌大的白玉碗。

子时一到，雨又落下，林砚举碗站在屋檐下，水珠落碗泛光，灯身轻震：“第一样齐了，去青丘山找狐妖尾毛，你爹的刀能指路。”

林砚拔出短刀，刀刃刚出鞘就自动转向东南。

他揣着灯与碗，连夜赶路。

两天两夜后，终于望见满是桃树的青丘山，刚进山就被穿红裙的狐妖拦住，对方挑眉笑：“人类？

不怕被我们吃了？”

林砚说明来意，红裙狐妖却警告：“族长虽百岁，却能把你变石头！”

他急得掏出骨瓷灯，红裙狐妖脸色骤变，连连后退：“这是锁魂灯！

你怎么会有？”

桃花突然向两侧分开，白衣女子走来，耳尖泛粉——正是青丘族长。

她盯着骨瓷灯，眼神复杂：“三百年了，这灯终于出现。”

原来，昙生是她姐姐阿瑶，三百年前为救她被道士困于灯中，她寻了三百年，始终缺“心上人的血”——昙生从未动心。

阿瑶递来雪白尾毛，灯里昙生的声音带着哭腔：“阿瑶，是你吗？”

林砚怔住，最难的不是尾毛，是心上人的血。

可望着灯身晃动的昙花影，想起她连日的提醒与担忧，他的心早己动摇。

林砚抽出短刀划向指尖，鲜血滴在锁魂纹上，纹路瞬间活过来，顺着血迹爬满灯身。

“你会折寿的！”

昙生虚影渐清，眼眶通红。

金芒炸开时，她实体化的手握住林砚的手，指尖温热，像三月春风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