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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园中学的空气里常年飘着一股劣质消毒水、青春期汗液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绝望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种味道，在高三（18）班教室前三排的那个，尤其浓烈。

源头，就是楚生。

楚生这名字起得很有前瞻性，他爹妈大概在冥冥中预见了这崽种未来的人生轨迹——处处畜生。

他坐在那里，不像个人，更像是一堆勉强用校服包裹起来的、正在缓慢腐败的有机体。

脸盘很大，油光锃亮，仿佛刚被食堂阿姨用腌猪肉的油卤子浸过一遍，每一个毛孔都在奋力呼吸，喷吐出带着蒜味和隔夜食物发酵气息的暖风。

青春痘在他脸上开起了团建大会，红红肿肿，有些己经成熟，顶端泛着可疑的白光，像随时要喷发的微型火山。

他的眼睛很小，眯缝着，看人的时候总喜欢从下往上瞟，带着一种黏腻的、审视垃圾般的目光。

他的身材，怎么说呢，像是上帝造人时打了个盹，随手把几块不匹配的肉坨胡乱捏合在一起的失败品。

但他偏偏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这叫“实力派”的丰腴，是“大佬”的气场。

他说话前总喜欢先清一清嗓子，那声音像是痰卡在了一个生锈的抽水马桶里，咕噜咕噜的，然后才会拖长了音调，用一种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语气开口，而每句话的结尾，十有八九会带上他的口头禅：“……黑子。”

仿佛这两个字是什么神圣的咒语，能给他那贫瘠到长草的言论镀上一层金边。

楚生对外宣称，他不吃猪肉。

理由是：你不觉得猪肉恶心吗？

每当食堂做红烧肉或青椒肉丝，他总会捏着鼻子，用全班都能听到的音量鄙夷道：“啧，又是这种低级玩意儿，臭死了！

黑子！”

那副嘴脸，活像闻到了公共厕所爆炸后的气息。

但有人曾亲眼看见，在某个周末午后的兰州拉面馆，这逼崽子里点了一碗加满猪肉臊子的刀削面，吃得呼噜作响，汤汁顺着下巴流到脖子里，那叫一个香。

被他发现有人窥视后，楚生先是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对方鼻子骂：“看你妈看！

老子吃的是牛肉！

你他妈眼睛瞎了？

黑子！”

精神穆斯林了属于是！！！

看，他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一个连自己那点可怜的癖好都要用谎言来粉饰的、彻头彻尾的怂包。

他的“不吃猪肉”，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用以彰显他那根本不存在的、与众不同的“格调”。

实际上，他大概连猪跑都没见过几次，但对猪肉的“深恶痛绝”却成了他苍白人格中为数不多的、可以拿出来说道的“特点”之一。

他的“实力”，更是秀园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楚生的成绩稳定得令人感动，永远在年级倒数前十的泥潭里打滚，试卷上的红叉多得像是他家祖传染色体发生了灾难性突变。

但这并不妨碍他吹牛逼。

他能把一次蒙对的选择题说成是自己智慧的结晶，能把抄来的作业吹嘘成对同学的恩赐。

他热衷于用那点可怜的社会气息在班里拉帮结派，但所谓的“兄弟”，不过是几个同样不成器、暂时需要他当挡箭牌或者笑料的混混（听说还有个在奶茶店上班的“男朋友”）。

楚生却以为自己是教父，是这片课桌丛林里的王。

他走路姿势独特，有点外八字，配上那晃荡的肥肉，像一只刚刚学会首立行走的螃蟹，试图横着走彰显霸气，却只透出一股沐猴而冠的滑稽。

他喜欢把校服拉链只拉一半，露出里面可能三天没换的、带着污渍的T恤，以为这叫潇洒不羁。

他思考的时候——如果他那种颅内空荡荡的回响也能算思考的话——会用力抠脸上的痘痘，然后把抠下来的不明物体随手弹飞，动作自然流畅，仿佛那是什么优雅的手部运动。

课桌是他的垃圾场。

试卷、课本、吃剩的零食包装袋、用过的纸巾（天知道用来干嘛的）和谐地堆在一起，散发出一股馊味。

他能从里面精准地摸出上个星期失踪的半块橡皮，却永远找不到今天要交的作业本。

他的存在，就是对他周围半径三米内空气质量的一种持续性、不可逆的破坏。

这就是楚生。

秀园中学高三（七）班的一颗毒瘤，一个行走的悲剧兼笑话集合体。

他活在自己用谎言、臆想和油腻编织出的世界里，并坚定地认为全世界都是傻逼，只有他掌握了宇宙的真理——“黑子”。

他就像一摊被随意吐在墙角浓痰，黏稠、恶心，但自身毫无知觉，甚至还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令人作呕的光泽。

而这摊浓痰，还偏偏觉得自己是颗遗世独立的钻石。

压抑吗？

黑暗吗？

但这仅仅是开篇。

这摊名为楚生的、令人窒息的污浊，还没有开始真正地流淌、蔓延，去沾染其他尚且干净的地方。

他的荒诞，也才刚刚拉开帷幕的一角。

教室的灯光惨白，照在楚生油光可鉴的脸上，把他额头上那颗蓄势待发的痘痘照得愈发清晰。

他刚用指甲挤过它，现在正满意地看着指甲缝里那点带血的脓黄，然后，他习惯性地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在那条大概能刮下三斤油垢的裤腿上擦了擦。

“妈的，这日子真没劲。”

他咕哝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前排那个瘦弱的背影僵硬了一下。

楚生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反应，嘴角扯起一个近乎微笑的弧度，这让他脸上的肥肉挤作一团，显得更加拥挤。

他喜欢这种效果，喜欢别人因他而不安，哪怕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这让他感觉自己很有“实力”，很有存在感。

对，就是“实力”。

他往后一靠，劣质椅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开始盘算放学后是去网吧耗着，还是找个由头敲诈哪个不开眼的低年级生弄点钱花。

想到这里，他心情稍微愉悦了些，甚至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仿佛己经尝到了某种甜头。

当然，这一切心理活动，都掩盖在那张愚蠢而油腻的面具之下。

秀园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就像楚生的脑子一样。

而楚生，这坨腐烂的肉，还在继续他的一天，呼吸着，污染着，理首气壮地愚蠢并丑陋着。

故事，还没开始。

但这股让人喘不过气的恶臭，己经弥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