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临江大厦的玻璃幕墙，把午后的阳光揉成碎金，洒在“星瀚画廊”顶层的露台上。
沈砚之握着手机站在栏杆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冷硬的金属边框，屏幕上是助理刚发来的合作方案——“关于与‘风启资本’联合举办‘城市记忆’主题艺术展的细则”。
风启资本。
这西个字像一枚被岁月尘封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沈砚之记忆深处那道从未上锁却也从未敢触碰的门。
他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江水的腥气和楼下咖啡馆飘来的焦糖香，可鼻腔里最先捕捉到的，却是一种近乎幻觉的、带着雪松香的冷冽气息。
“沈老师，风启的人到了。”
画廊经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砚之转过身，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今天穿了件烟灰色的高领羊毛衫，外面罩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眉骨处那道极淡的、像被利器划过的旧疤。
作为近年在艺术圈声名鹊起的独立画家，他素以笔下那些带着破碎感的城市夜景闻名，画里的霓虹总像蒙着层薄雾，明明灭灭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展厅中央，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沈砚之那幅《未完成的黄昏》前。
男人身形挺拔，侧脸线条利落，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他的目光落在画布左下角，眼神专注得近乎执拗。
沈砚之的心脏在那一瞬间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是他。
这个认知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砸进脑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见过这张脸无数次，在午夜梦回的间隙，在对着空白画布发呆的时刻，在那些被前世记忆碎片反复切割的疼痛里。
只是记忆里的人总是穿着玄色的长袍，发间束着玉冠，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决绝，而不是眼前这副被现代都市打磨出的、锐利又冷漠的模样。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注视，转过身来。
目光相撞的刹那，沈砚之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里一闪而过的诧异，随即又被礼貌的疏离覆盖。
“沈先生，久仰。”
男人伸出手，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最低音，“我是风启资本的陆承宇。”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指尖带着常年握笔和敲击键盘留下的薄茧。
沈砚之的指尖刚触碰到那片温热，就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缩回，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陆承宇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收回手，自然地插进西装裤袋里：“沈先生不舒服？”
“没有。”
沈砚之垂下眼，掩去眸底的惊涛骇浪，声音有些发紧，“陆总请坐，我们谈谈合作的事。”
画廊的会客区在展厅一角，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玻璃反射着流动的云影。
陆承宇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翻看着手边的画册，目光在那些光影交错的画作上停留，偶尔抬眼看向沈砚之，眼神里总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
“沈先生的画很特别。”
陆承宇忽然开口，指尖点在一幅描绘老城区雨夜的画上，“明明是喧嚣的都市，却总透着种……寂寞。”
沈砚之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
那不是寂寞，是等待。
是一个活了漫长岁月的妖怪，在无数个日升月落里，等待那个转世的恋人记起他们的过往。
“或许是我看世界的角度不同。”
他轻声回答，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陆承宇没再追问，转而谈起了画展的细节。
他语速不快，逻辑清晰，每一个问题都切中要害，显然做足了功课。
沈砚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可视线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对方——他说话时微微动的喉结，思考时轻蹙的眉头，甚至是他手腕上那块低调的腕表，都与记忆里的某些片段重叠又分离。
记忆里的那个人，会在雪夜里把他冻得发红的手揣进自己怀里，会在画室里耐心地等他画完一幅画，会在月下抚着琴，唱那些古老的歌谣。
而眼前的陆承宇，周身都散发着商业精英的冷静与克制，像一座被冰封的孤岛。
“关于展品的摆放，我希望能按照时间线来布置。”
陆承宇的声音拉回沈砚之的思绪，“从清晨到深夜，从老城区到新商圈，呈现出城市的昼夜交替与新旧更迭。”
沈砚之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陆总对艺术似乎很懂。”
陆承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算不上笑：“谈不上懂，只是……对沈先生画里的某些场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沈砚之的心猛地一跳。
“比如这幅。”
陆承宇指着画册里一幅画——暗夜里的石板路，尽头是一座挂着红灯笼的旧桥，桥边有棵歪脖子柳树，月光透过柳叶洒在地上，像碎银。
“看到它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走过。”
那是他们前世常去的地方。
三百多年前，江南水乡的那座石桥，他总在那里等那个人处理完俗事，一起看月亮。
沈砚之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可能是陆总去过类似的地方吧。”
陆承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画册合上，起身道：“合作的细节我让助理和沈先生对接，我还有个会，先失陪了。”
“好。”
沈砚之也站起来，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喉咙发紧。
走到展厅门口时，陆承宇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落在沈砚之额前的碎发上：“沈先生的疤痕……很特别。”
沈砚之浑身一僵。
那道疤……这么多年来，无论他换过多少副人类的皮囊，这道疤总会以某种形式存在，像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小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他低声说，抬手将那缕碎发拨得更紧了些。
陆承宇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首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沈砚之才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展厅里静得只剩下空调的嗡鸣，那些悬挂的画作仿佛都活了过来，画里的霓虹闪烁着，映出他苍白而失魂落魄的脸。
从江南的烟雨，到塞北的风沙，从动荡的战火年代，到如今这座钢筋水泥的丛林。
他曾在人群中瞥见相似的眉眼，也曾在深夜的街头听到熟悉的声音，可每一次都是错觉。
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永远等下去，在漫长的岁月里耗尽所有的力气和念想。
可他来了。
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只是，他不记得了。
沈砚之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跳动的，是他为了融入人类社会而伪造的心脏，可此刻传来的疼痛，却真实得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将天空染成一片迷离的橘粉色。
沈砚之走到那幅《未完成的黄昏》前，拿起画笔，蘸了点暗红色的颜料，在画布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画下了一个小小的、模糊的人影。
那是石桥上，等待的姿态。
沈砚之握着手机站在栏杆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冷硬的金属边框，屏幕上是助理刚发来的合作方案——“关于与‘风启资本’联合举办‘城市记忆’主题艺术展的细则”。
风启资本。
这西个字像一枚被岁月尘封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沈砚之记忆深处那道从未上锁却也从未敢触碰的门。
他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江水的腥气和楼下咖啡馆飘来的焦糖香，可鼻腔里最先捕捉到的，却是一种近乎幻觉的、带着雪松香的冷冽气息。
“沈老师，风启的人到了。”
画廊经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砚之转过身，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今天穿了件烟灰色的高领羊毛衫，外面罩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眉骨处那道极淡的、像被利器划过的旧疤。
作为近年在艺术圈声名鹊起的独立画家，他素以笔下那些带着破碎感的城市夜景闻名，画里的霓虹总像蒙着层薄雾，明明灭灭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展厅中央，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沈砚之那幅《未完成的黄昏》前。
男人身形挺拔，侧脸线条利落，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他的目光落在画布左下角，眼神专注得近乎执拗。
沈砚之的心脏在那一瞬间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是他。
这个认知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砸进脑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见过这张脸无数次，在午夜梦回的间隙，在对着空白画布发呆的时刻，在那些被前世记忆碎片反复切割的疼痛里。
只是记忆里的人总是穿着玄色的长袍，发间束着玉冠，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决绝，而不是眼前这副被现代都市打磨出的、锐利又冷漠的模样。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注视，转过身来。
目光相撞的刹那，沈砚之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里一闪而过的诧异，随即又被礼貌的疏离覆盖。
“沈先生，久仰。”
男人伸出手，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最低音，“我是风启资本的陆承宇。”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指尖带着常年握笔和敲击键盘留下的薄茧。
沈砚之的指尖刚触碰到那片温热，就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缩回，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陆承宇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收回手，自然地插进西装裤袋里：“沈先生不舒服？”
“没有。”
沈砚之垂下眼，掩去眸底的惊涛骇浪，声音有些发紧，“陆总请坐，我们谈谈合作的事。”
画廊的会客区在展厅一角，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玻璃反射着流动的云影。
陆承宇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翻看着手边的画册，目光在那些光影交错的画作上停留，偶尔抬眼看向沈砚之，眼神里总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
“沈先生的画很特别。”
陆承宇忽然开口，指尖点在一幅描绘老城区雨夜的画上，“明明是喧嚣的都市，却总透着种……寂寞。”
沈砚之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
那不是寂寞，是等待。
是一个活了漫长岁月的妖怪，在无数个日升月落里，等待那个转世的恋人记起他们的过往。
“或许是我看世界的角度不同。”
他轻声回答，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陆承宇没再追问，转而谈起了画展的细节。
他语速不快，逻辑清晰，每一个问题都切中要害，显然做足了功课。
沈砚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可视线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对方——他说话时微微动的喉结，思考时轻蹙的眉头，甚至是他手腕上那块低调的腕表，都与记忆里的某些片段重叠又分离。
记忆里的那个人，会在雪夜里把他冻得发红的手揣进自己怀里，会在画室里耐心地等他画完一幅画，会在月下抚着琴，唱那些古老的歌谣。
而眼前的陆承宇，周身都散发着商业精英的冷静与克制，像一座被冰封的孤岛。
“关于展品的摆放，我希望能按照时间线来布置。”
陆承宇的声音拉回沈砚之的思绪，“从清晨到深夜，从老城区到新商圈，呈现出城市的昼夜交替与新旧更迭。”
沈砚之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陆总对艺术似乎很懂。”
陆承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算不上笑：“谈不上懂，只是……对沈先生画里的某些场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沈砚之的心猛地一跳。
“比如这幅。”
陆承宇指着画册里一幅画——暗夜里的石板路，尽头是一座挂着红灯笼的旧桥，桥边有棵歪脖子柳树，月光透过柳叶洒在地上，像碎银。
“看到它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走过。”
那是他们前世常去的地方。
三百多年前，江南水乡的那座石桥，他总在那里等那个人处理完俗事，一起看月亮。
沈砚之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可能是陆总去过类似的地方吧。”
陆承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画册合上，起身道：“合作的细节我让助理和沈先生对接，我还有个会，先失陪了。”
“好。”
沈砚之也站起来，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喉咙发紧。
走到展厅门口时，陆承宇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落在沈砚之额前的碎发上：“沈先生的疤痕……很特别。”
沈砚之浑身一僵。
那道疤……这么多年来，无论他换过多少副人类的皮囊，这道疤总会以某种形式存在，像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小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他低声说，抬手将那缕碎发拨得更紧了些。
陆承宇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首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沈砚之才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展厅里静得只剩下空调的嗡鸣，那些悬挂的画作仿佛都活了过来，画里的霓虹闪烁着，映出他苍白而失魂落魄的脸。
从江南的烟雨，到塞北的风沙，从动荡的战火年代，到如今这座钢筋水泥的丛林。
他曾在人群中瞥见相似的眉眼，也曾在深夜的街头听到熟悉的声音，可每一次都是错觉。
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永远等下去，在漫长的岁月里耗尽所有的力气和念想。
可他来了。
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只是，他不记得了。
沈砚之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跳动的，是他为了融入人类社会而伪造的心脏，可此刻传来的疼痛，却真实得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将天空染成一片迷离的橘粉色。
沈砚之走到那幅《未完成的黄昏》前，拿起画笔，蘸了点暗红色的颜料，在画布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画下了一个小小的、模糊的人影。
那是石桥上，等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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