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提着刀到我的卧房来取心头血。
将军府寻我不见，
他又来势汹汹地去了我的娘家何家。
何家白绫飘起，白幡高挂。
我死在了我的夫君亲自替妾室取我心头血的第一天。
可夫君你别哭啊。
这一切，不都是你亲手做的吗?
1
沈崇渊带着他的妾室闯进来的时候，女儿正伏在我的灵位前哭得几乎昏厥。
那是我十月怀胎的女儿，嗓音嘶哑地喊着母亲。
今日是我被害死的整整第三年。
我的灵魂久久不散。
何家笼罩的悲痛随着侍女的一声尖叫被打破。
灵堂内冲进了好多将军府的人。
何清歌，你为了躲清闲连死都装出来了，我看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沈崇渊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还带着压抑的怒意。
无人应答。
他一脚踹翻了祭台上的香炉，灰烬撒了一地。
女儿猩红着抬眼眶抬头恶狠狠地看向他。
母亲已经死了死了就是死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带着你的人从我何家滚出去
女儿从不敢跟这个名义上的爹这么说话。
可如今，母亲已死，爹一门心思扑在姨娘身上，再怕，也是无用。
闭嘴
沈崇渊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昨日莲儿需要用她，今日她就死了?何家演这出戏，真当本将军是傻子?
我再问你一遍，你母亲在哪?
女儿疼得发抖，却仍倔强着不肯屈服。
你再问一万遍，母亲也是死了
啪
一记耳光重重扇在她脸上，女儿摔倒在地，唇角渗出一抹血痕。
沈崇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阴鸷。
装模作样她不是最疼你这个女儿吗?若她再不出来，本将军便先杀了你，再屠了你外祖家
我一个人焦急地上蹿下跳，什么用也没有。
我看见女儿一个对上沈崇渊，吓得手都在发抖。
她从小就惧怕沈崇渊，沈崇渊从没给过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半分好脸色。
可她还是喊了沈崇渊一声父亲。
父亲，娘亲不在了，娘亲不在了
我好想将幼璇重新拉进怀里抱起来。
可我的手一遍一遍穿过幼璇的脸，什么也做不成的时候。我的心更是痛到如刀绞。
女儿的悲伤并没有在沈崇渊的心里激起一丝涟漪。
沈崇渊抓着女儿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女儿的两只脚已经快要腾空。
沈崇渊真的会杀了她
我大喊沈崇渊住手。
他听不见。
连你个小孽种都帮她来骗我?你跟我姓沈，不姓何
女儿再也忍不住气愤，一口咬在了沈崇渊的虎口处。
沈崇渊的妾室趁乱出声。
将军，何姐姐大概是真的不愿意见到我吧?
可我扪心自问，从没对姐姐不敬，姐姐为何总是容不下我，还要以死相逼?
她用手绢捂住嘴角哭得梨花带雨。
她向来惯会用这个绿茶招数，对沈崇渊来说，百试百灵。
这么多年，五大三粗的将军还是最吃小女子这一套。
他将许莲儿轻轻抱在怀里，细声安慰道:
莲儿不要急，我定将这个何清歌给你找出来，然后再取一次心头血，给你治这风寒。
2
到底谁才是你的妻
女儿被他这个行为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到底谁才是沈崇渊的妻?
我苦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
我是妻啊。
是他沈崇渊明媒正娶的妻。
可自从夫君从征战从边境带回来一个女子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叫她妹妹，后又抬成了姨娘。
将军府里夜夜笙歌，将军主母日日难堪。
老夫人骂我是个守不住男人的废物，日日要给我立规矩。
下人见人下菜碟，见我不得将军宠爱，便见风使舵，对妾室阿谀奉承。
老夫人死后，许莲儿更加肆无忌惮。
她害我流产，又害我不孕。
她多次设计我让我在将军面前出丑，然后她再装成小白花的样子颠倒黑白。
任我如何解释，如何证明，沈崇渊早就已经不听了。
三年前，我意外得知了我那麟儿的死，与许莲儿有关。
找她理论时，我又一次中了她的圈套。
她当着沈崇渊的面，跌入了荷花池。
沈崇渊恶狠狠地警告我，要是莲儿有个三长两短，他要我偿命。
许莲儿就在沈崇渊的放纵下，灵机一动。
提出要用我的心头血治疗风寒。
沈崇渊无有不听。
我求他清醒一点。
我是人，取了血我会死。
你将莲儿推下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莲儿会死
这都是你恶毒善妒的代价
放心吧，本将军刀法好得很，绝对要不了你的命。
他就这么亲手将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插进了我的胸膛。
一刀不够，又来一刀。
我的心好痛。
不是那种利器划开皮肉的痛。
我日日相伴，他明媒正娶的一对夫妻，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妻?不过如此。
3
沈崇渊嗤笑一声。
这你倒是提醒我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四周高声道: 你若是再不出来，这将军主母的身份，也不必再要了
这是我一直坚守的底线。
何家女，绝不做下堂弃妇。这是写进何家家规的东西。
从前沈崇渊用休了我威胁我做过不少事。
我给许莲儿奉茶，我也替下人烧火。
几乎事事有求必应。
可现在你还能威胁谁呢?
休了我就休了我吧，反正我已经死了。
我爹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幼璇面前。
沈将军
我的女儿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是要这么羞辱她
这几日爹爹哭得快没了个人样。
一个花甲老人，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悔得捶胸顿足，他无数遍问自己为什么要将女儿许配给这样一个负心的人。
谁能算到人心善变。
从前在何家苦苦磨了三个月才求来的妻子，皇后为媒，十里红妆，羡煞了京城所有人的一对佳偶，也会在七年之后，变成这副样子。
沈崇渊冷笑，我羞辱她?你们何家现在在京城的头脸，哪一样不是仰仗我将军府的威望?
你个畜生爹气得站不稳身子。
早知道你是这副样子，我绝对不会把清歌嫁给你我的清歌这么多年在将军府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死了竟也不得安宁
他大摇大摆地搂着许莲儿坐到了我的供桌前，从供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何清歌，装得差不多就得了，今日你跟我回将军府，将莲儿的病治好了，从前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
女儿面色冷冷地道:
母亲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她说了，与你生死不复相见。
生死不见?沈崇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却愈发骇人。
你们都说她死了是吧?这是她的灵位是吧?
他猛地挥手，却被许莲儿打断。
将军，不用一些猛一点的，想必姐姐是不会出来了。
沈崇渊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来人去将少顷挖出来，我看看她还能不能继续装下去
4
你是有多该死才会动我的少顷
我恨自己不能亲自掐死沈崇渊。
只能在他的身前身后来回穿梭，什么也干不了。
少顷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
女儿跪在地上，膝行着爬向沈崇渊。
我求你，别动少顷，少顷是母亲的寄托，你不能将少顷也毁了
许莲儿勾着嘴角看着清婉的狼狈洋洋得意。
我劝你还是去给你的母亲报个信吧，她那么宝贝少顷，真的忍心看少顷的安宁被打扰吗?
何家对上将军府，本来就是望尘莫及。
我只看见女儿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何家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
须臾，禁军再次闯了进来。
这次，他们手里提着一个青瓷坛子。
少顷真的被他找来了。
我的苦命的少顷
他本是将军府嫡出的长子。
可因为许莲儿的算计，生生在三岁时断送了性命，死于毒发
我的少顷生前最后一刻还告诉我不要和父亲生气，让歹人离间是非。
三岁的孩子不可以立碑立冢。
我的少顷始终就在将军府的小院陪着我。
他还是毁了少顷的安宁
我恶狠狠地看向他，如果有机会，我宁愿魂飞魄散，也要让沈崇渊付出跟我一样痛苦的代价
沈崇渊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瓷坛重重砸在地上，坛身碎裂，灰白色的骨灰撒了一地。
何清歌，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他眼底猩红。
女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颤抖着伸手去捧那些散落的骨灰。
你那个孽种的骨灰。沈崇渊一字一句道，本将军亲自挖出来的，你若再不出来，我便将它洒进茅厕，让你的孩子死后都不得安宁
女儿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她疯了一般去拢那些骨灰。
母亲真的死了啊就死在你手里了
三年前你因为一个贱婢的话一刀插进了母亲的胸膛，取了心头血做药引。
母亲死在那把刀下了你亲手杀了她
闭嘴沈崇渊猛地掐住她的脖子，眼底戾气翻涌。
何清歌泼妇一样的人，怎么会因为取了几滴血就死了?
我已经赏了她诸多药材，一并让她带回了娘家，她怎么会因为取血死?
我不禁笑出了声。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利刃剥开胸膛，怎么就不会死呢?
他不信，或者说，他不敢信。
他不敢相信是他亲自杀了我。
我看见了沈崇渊微微颤抖的手。
我们恶语相向了三五个年头，可那最初的一两年，任他是天上的神仙也会羡慕我们。
他甩开女儿的手，她想和离，用不着做这么假的戏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许莲儿款款走了进来，一身素白衣裙，面容哀戚，眼底却藏着几分得意。
将军，她柔声劝道，既然何姐姐已去，您何必再为难小姐?
沈崇渊冷着脸没说话。
许莲儿叹了口气，假意抹了抹眼角，继续道:
说来也是姐姐福薄，当初若不是她善妒，容不下府里的姐妹，也不至于闹得家宅不宁。如今人走了，倒让将军如此伤心，真是……
她话锋一转。
既如此，幼璇就让我们带回将军府吧。
有这个女儿在，还怕姐姐不来吗?
她怎么会不知道我真的已经身死?
沈崇渊的刀，是她亲自涂得毒。
她只是想，带走我的女儿。
女儿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许莲儿，你不过是个父亲捡回来的姨娘，名不正言不顺，还妄想教养我吗?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抚养我?
许莲儿面色一变，随即委屈地看向沈崇渊。
将军，您看小姐怎的被姐姐教养得这般无礼，妾身也是好心。
幼璇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只自己轻声地喊着母亲。
母亲你回来吧，他们都在欺负我。
我的心都要碎了。
可沈崇渊本就是来找茬的。
他哪能看见幼璇如意呢?
禁军三两下擒住了幼璇的身子。
只听沈崇渊说道: 既然将军主母非说自己死了，那就让莲儿抚养幼璇，直到幼璇出嫁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