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像一根生锈的铁钎，生生戳进林昭的太阳穴。
他望着西北方翻涌的夜色，喉结动了动——那是凉州军的制式号角，他在沙州城墙上见过。
前世做战略分析时，他总习惯先画SWOT矩阵，此刻也不例外：己方十三人，三个带伤，两把锈刀，半袋霉粮；敌方骑兵，至少二十人，战马、甲胄、长戟，优势一目了然。
"李铁柱，你当过兵，凉州军巡逻队一般多少人？
"他声音压得极低，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捡来的断剑。
"三到五骑一组，但若查骚乱..."李铁柱咽了口唾沫，"怕是整队，三十人往上。
"沙粒钻进林昭的后颈，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想起前世为了谈下供应商，连夜做了七版方案——此刻比那更凶险，输了就是横尸荒野。
"老张叔。
"他转向军户出身的老者，"你带王二牛、刘三去山下探。
记住，别露头，听他们说话，看旗帜数量。
"老张头把破布往头上一裹，抄起根树杈："得嘞。
"转身时衣角扫过苏晚晴的药囊，那姑娘正蹲在地上给瘸腿的小顺子包扎，抬头冲他点了点头。
林昭望着三人猫腰钻进灌木丛，突然抓住苏晚晴的手腕："若有变故，你带伤员往东南跑，那里有片红柳林。
""你呢？
"苏晚晴的手在发抖，却反握住他，"要一起跑。
""我得当饵。
"林昭扯出个极淡的笑，"他们要抓的是逃犯，不是难民。
"风突然大了，吹得破棉袄猎猎作响。
林昭望着废弃村落的轮廓——断墙颓瓦间还剩半扇木门，门楣上"永丰里"三个字被风沙磨得模糊。
他想起方才在沙地上画的圈，那是他用SWOT分析出的唯一活路：伪装成被贪官逼反的流民，而非真正的逃犯。
"都跟我来！
"他抄起块碎砖砸向木门，"砸锅碗，撕被褥，把干粮撒在院门口！
"瘦猴儿愣了："林哥，这是...""要让骑兵觉得，我们是刚逃出来的难民，慌不择路。
"林昭踹开一间东倒西歪的土屋，"把草垛搬到房顶上，刘西、王五藏在巷道里，听见马蹄声就咳嗽、哭嚎——像真的被吓破胆那样。
"众人手忙脚乱时，他摸到墙角的陶瓮，敲了敲——空的。
又掀起床板，底下有半袋发了霉的胡麻，他捏起一把，撒在门槛外。
前世做市场调研时，他总说"细节决定信任度"，此刻深觉这句话能救命。
远处传来马蹄声，夹杂着铁器碰撞的脆响。
林昭的后槽牙咬得发酸，首到看见老张头从灌木里钻出来，冲他比了个"三"的手势——三十骑。
"队长姓张，问咱们是不是王德全的囚队。
"老张头喘着气，"我按你教的说，说王典史抢了赈灾粮，拿鞭子抽人，我们才跑的。
"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王德全是他们的原押送官，此刻重伤昏迷被遗弃——这谎话的破绽就在王德全生死，但骑兵未必知道。
他扯了扯领口，让破布更乱些，又抹了把脸，沾了些草屑："苏姑娘，麻烦你..."苏晚晴立刻明白，解开发绳，让乌发披散在肩头，眼眶迅速红了："我爹...我爹是沙州刺史苏明远，被奸臣害了..."她声音发颤，指尖攥着块半旧的玉佩，"若能见到张队长，请他...请他看在我爹当年守城的份上..."林昭心头一震——苏明远他听说过，三年前沙州城破时，那刺史带着百姓死守七昼夜，最后被党项人砍了头。
这玉佩，该是真的。
马蹄声停在村口。
林昭带着众人跪成一排，苏晚晴缩在最前面，肩头微微发抖。
为首的骑兵队长穿着皮甲，腰间挂着雁翎刀，低头时，林昭看见他甲叶下露出的半枚虎符——凉州军左营的标记。
"你们是王德全押的囚队？
"队长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头。
林昭重重磕了个头："大人明鉴！
王典史把赈灾粮都运去黑市，我们饿了三天，他还拿马粪填我们嘴！
小的实在活不下去，才..."他抬头时眼眶泛红，"求大人救命！
"苏晚晴突然拽住队长的马镫："大人，我是苏刺史的女儿！
当年我爹守沙州，您可曾在城下喝过我娘煮的热汤？
"队长的手顿在刀柄上。
他弯腰扯过玉佩，借着火把看了看，喉结动了动："苏刺史...是条好汉。
"他翻身下马，伸手要扶苏晚晴，"起来吧，姑娘。
"林昭悄悄松了口气。
前世谈判时，他总说"情感共鸣比数据更有效"，此刻应验了。
"这队人暂且收编。
"队长冲身后挥挥手，"给他们些干粮，别跟着我们回营了——沙州乱，你们去城西的难民点，有粥棚。
"有人扔来半袋面饼，还有块咸肉。
林昭接住时，摸到里面裹着张纸条——"王德全昨夜死了，你们安全"。
他心头一跳，抬头时队长己翻身上马，马蹄声渐远，只留下几星火把的光，像坠在沙漠里的星子。
"林哥，咱们有救了？
"瘦猴儿啃着面饼，嘴角沾着碎屑。
"救是暂时的。
"林昭撕开咸肉，分成十三小块，"但得立规矩：每日卯时盘点物资，每人每顿半块饼，伤员多半块。
苏姑娘管账，李铁柱监督。
"苏晚晴从药囊里摸出个小布包，倒出十多颗药丸："这是我藏的止血药，留着应急。
"她又蹲到墙角，那里蜷着匹灰马，后腿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这马还能救，养两天能拉车。
"老张头拍了拍马脖子："好马，凉州军的战马，许是跑丢的。
"林昭望着断墙外渐亮的天色，突然开口："知道我前世是做什么的吗？
"众人停了动作。
苏晚晴抬头，药棉还沾在指尖。
"我管过几千人的公司，教过他们怎么定目标、分任务。
"他蹲下来，在地上画了个圈，"现在，我们的目标是沙州。
到了那里，我们不当流民——"他加重语气，"当护粮的人，当守城的人，当能让自己和家人吃饱饭的人！
"小顺子扯了扯他的衣角："林哥，真能吗？
""能。
"林昭握住那只沾着泥的小手，"因为我们不是一盘散沙，是支队伍。
队伍里的人，要信彼此，要拼——"他指向东方，"就像我前世的同事，为了项目能三天三夜不睡觉。
我们，也能为了活路拼。
"李铁柱把锈刀往地上一插："我李铁柱，跟林兄弟拼了！
"老张头吐了口唾沫："拼！
老子活了五十年，就图个痛快！
"苏晚晴笑了，眼角还挂着泪："我也拼。
"晨光漫过山脊时，队伍出发了。
林昭走在最前，身后跟着十三人——瘸腿的小顺子牵着那匹灰马，马背上驮着半袋粮食；苏晚晴背着药囊，腰间挂着那串分粮用的木牌；李铁柱扛着锈刀，刀柄上系着块红布，是方才从破被子上撕的。
转过山梁时，林昭回头望了眼。
废弃的永丰里在晨光中泛着灰白，像块被遗弃的破布。
他摸了摸怀里的断剑，剑刃贴着心口，凉丝丝的——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把刀，握得很稳。
"驾——"灰马突然打了个响鼻。
林昭抬头，前方的沙丘后传来急促的鼓声，像闷在瓮里的雷。
他眯起眼，看见二十余骑正从沙雾里钻出来，马背上的旗帜猎猎作响，绣着的狼头图腾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是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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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儿啃着面饼，嘴角沾着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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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姑娘管账，李铁柱监督。
"苏晚晴从药囊里摸出个小布包，倒出十多颗药丸："这是我藏的止血药，留着应急。
"她又蹲到墙角，那里蜷着匹灰马，后腿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这马还能救，养两天能拉车。
"老张头拍了拍马脖子："好马，凉州军的战马，许是跑丢的。
"林昭望着断墙外渐亮的天色，突然开口："知道我前世是做什么的吗？
"众人停了动作。
苏晚晴抬头，药棉还沾在指尖。
"我管过几千人的公司，教过他们怎么定目标、分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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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里，我们不当流民——"他加重语气，"当护粮的人，当守城的人，当能让自己和家人吃饱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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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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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能为了活路拼。
"李铁柱把锈刀往地上一插："我李铁柱，跟林兄弟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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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活了五十年，就图个痛快！
"苏晚晴笑了，眼角还挂着泪："我也拼。
"晨光漫过山脊时，队伍出发了。
林昭走在最前，身后跟着十三人——瘸腿的小顺子牵着那匹灰马，马背上驮着半袋粮食；苏晚晴背着药囊，腰间挂着那串分粮用的木牌；李铁柱扛着锈刀，刀柄上系着块红布，是方才从破被子上撕的。
转过山梁时，林昭回头望了眼。
废弃的永丰里在晨光中泛着灰白，像块被遗弃的破布。
他摸了摸怀里的断剑，剑刃贴着心口，凉丝丝的——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把刀，握得很稳。
"驾——"灰马突然打了个响鼻。
林昭抬头，前方的沙丘后传来急促的鼓声，像闷在瓮里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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