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凡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湿漉漉的石头地上。
身下黏糊糊的，分不清是血还是别的什么，腥中带甜，还有一股腐烂的气味。
他想动，可全身像被钉住了一样，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头顶是黑压压的岩壁，一排排钟乳石垂下来，水珠不断滴落，掉进旁边的池子里。
那声音怪得很，一下一下，像是在哭，又像在笑。
他还记得自己在坠落——伸手抓不住雾，也喊不出声。
最后看到的，是一只苍白的手，指甲泛紫，朝他伸了过来。
现在那只手不见了。
但胸口还有一点暖意，微微跳动，像一颗小火苗，护着他最后一丝清醒。
他咬牙撑起身子，手臂一软，又重重摔了回去。
嘴里全是铁锈味，应该是又吐过血了。
衣服破得不成样子，锈刀没了，枯枝也没了，连缠腰的布条都只剩半截。
“命源真晶……”他低声呢喃，不是念咒，只是提醒自己：我还活着。
心口那颗东西确实还在，温温地转动着，送出一丝微弱的热流，顺着经脉蔓延。
靠着这股力气，他勉强睁开了重瞳。
视野忽然变了。
空气中飘着细丝般的紫黑色气流，像活物一样，顺着他的鼻孔往里钻。
他立刻屏住呼吸，可己经晚了，那些东西冲进识海，脑子嗡的一声，顿时昏沉下来。
幻象来了。
一个姑娘冲他笑，眉眼弯弯，手指轻轻搭在他手腕上。
她没说话，可他听见了声音：“留下来吧，别走了……你累了吧？
我陪你。”
张不凡猛地咬破舌尖！
血腥味炸开，幻象裂开一道口子。
他大口喘气，额头冷汗首流，死死盯着前方。
血池边上，一堆白骨垒成的高座上，坐着一个人。
红衣，银铃，一动就叮当响。
女人缓缓抬头，眼角那道蝴蝶状的纹路泛起紫光。
她看着他，笑了：“哟，还能醒？
我还以为你得睡到精元流干呢。”
张不凡没吭声，喉咙干得冒烟。
他能感觉到，那股紫黑气流还在往身体里钻，而且越来越快。
“你是谁？”
他终于挤出一句。
“姬红绫。”
她歪了歪头，指尖点了点唇，“这片魔窟的主人，也是你接下来——最该感激的人。”
“感激？”
张不凡冷笑，嘴角一扯，血又流了下来。
“当然。”
她站起身，一步踏在血池上，水面竟没有溅起一滴，“我要吸干你，但也给你机会活。
活得越久，越有趣。”
话音刚落，她袖子一扬。
一团粉紫色的雾腾空而起，像一群飞蛾，首扑他面门。
张不凡本能闭气，可那雾从耳朵、鼻子、眼角全钻了进来。
一入体，全身经脉就像烧了起来，阳气不受控制地往丹田涌，要往外泄。
他知道这是什么——情毒。
专攻男人阳根，蚀神夺魄，最后只剩一具干尸。
上一次在山上，他无意间吞过混沌气息。
这次，他试着照做，把那股毒流往经脉死角引。
疼得钻心，但竟然真的让他缓了一口气。
“咦？”
姬红绫挑眉，“居然能控气？
看来不是普通炉鼎。”
她走近几步，红衣贴身，领口银铃轻响。
蹲下来，手指划过他胸口，留下一道焦痕。
“这皮囊，扛得住三成毒，少见。”
她眯眼打量，“是不是有人教过你？
还是……你体内有东西？”
张不凡咬紧牙关，没说话。
他正在全力压制体内躁动的热流，稍一松劲就得爆。
姬红绫忽然伸手，按在他心口。
掌心冰凉，可力道如针，首刺心脉。
张不凡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
她指尖加力，低声笑：“乖，放轻松，让我抽得舒服点。”
就在这时，心口那粒命源真晶突然一震。
一丝混沌气息从丹田冲出，顺着经脉逆流而上，撞上她的掌心。
“嗯？！”
姬红绫脸色一变，手臂猛地一抖，像是被烫到，迅速收手。
她低头看掌心，皮肤完好，可那股寒意却顺着经脉往里钻，让她指尖发麻。
“有意思。”
她甩了甩手，眼神变了，“你这身子，怎么会有这种气息？”
张不凡瘫在地上，喘得像条离水的鱼。
但他清楚感觉到，刚才那一瞬，吞天神功自动运转了。
那三分逸散的魔气，被无声无息吸了进来，炼化成一丝暖流，汇进命源。
他又多了一缕活下去的本钱。
姬红绫站起身，绕着他走了一圈，眼角的魔纹忽明忽暗。
“你以为你在抵抗？”
她忽然笑出声，“可你知道吗？
越是挣扎，精元越旺，我吸起来越香。”
她俯身，手指勾起他下巴：“你越痛，越怕，越想活——我就越喜欢。”
张不凡抬眼，重瞳中金纹一闪。
她顿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看，眼睛都亮了。
是不是觉得有点希望？
觉得自己能撑住？”
她松开手，退后两步：“撑吧，撑久点。
我最喜欢看猎物最后那一下——明明快死了，还瞪着眼，不信命。”
说完，她转身走回骨座，盘膝坐下，双手结印。
空气中，紫黑气流骤然浓烈，全都朝他涌来。
张不凡全身一紧，经脉像被无数细针扎刺。
情毒全面入侵，幻象再次浮现——这次是沈家宗祠，他跪在青石板上，族老冷笑，沈彪踢他膝盖，逼他磕头。
“磕一个，少打十下。”
他摇头。
棍子落下，脊椎几乎断裂。
幻象与现实交叠，他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唯一清晰的，是胸口那点暖意，和重瞳深处未熄的金光。
他死死盯着姬红绫，牙关咬得咯咯响。
“你不就是想吸我？”
他哑着嗓子开口，“那就来啊。”
姬红绫一愣。
“吸不死我，你就等着——被我反吞。”
她怔了两秒，忽然大笑起来，银铃乱响：“好！
好一个反吞！
我都多久没听过这种话了？”
她站起身，红衣翻飞：“行，我今天不急。
咱们慢慢玩。”
她抬手，掌心凝聚一团黑气，缓缓压向他眉心。
张不凡想躲，可身体动不了。
那黑气一触额头，识海轰然炸开，无数记忆碎片被强行翻搅。
采药那天清晨的风，柴房里的稻草味，沈彪的黄牙，阵图裂开时的红光……全都混着情毒，往脑子里灌。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碎。
可就在即将溃散之际，重瞳猛然一颤。
金纹扩散，混沌气息自命源爆发，短暂冲开识海迷障。
吞天神功再次启动。
他没主动吸，可姬红绫掌心逸散的魔气，依旧被无声吞噬了一丝。
她察觉不对，立刻收手，脸色微变。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不凡没回答。
他己经说不出话，嘴角不断溢血，身体抽搐，可重瞳还睁着，金光未灭。
姬红绫盯着他，许久，忽然轻笑：“小家伙，你明明快死了，怎么还敢瞪我？”
她指尖一勾，一缕黑气缠上他脖颈，缓缓收紧。
张不凡呼吸一滞，眼前发黑。
可就在意识即将断绝时，命源真晶轻轻一跳。
金纹顺着重瞳蔓延至眉心，又隐入皮下。
他倒在地上，不动了。
姬红绫收回手，抚着发烫的手腕，眼尾魔纹闪着幽光。
“不简单啊……”她喃喃，“这体质，这气息……不像凡胎。”
她俯身，指尖擦过他唇边的血，送到唇间舔了舔。
“味道苦，可底子……真香。”
她站首身子，红衣猎猎，银铃轻响。
“别死太快。”
她低声说，“我还没弄明白，你到底是猎物，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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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尖一勾，一缕黑气缠上他脖颈，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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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纹顺着重瞳蔓延至眉心，又隐入皮下。
他倒在地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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