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灵指尖轻轻搭上陈天仁的掌心，两道身影旋即化作流光冲天而起。
陈天仁下意识低头望去，山坳里的茅屋缩成了豆粒大的光斑，海岸线像条银线缠绕在大地边缘——原来俯瞰人间是这般模样，万物都成了指尖可捻的微尘。
他本以为高空该有撕裂魂魄的罡风，却不料周身竟如浸在温水中般妥帖，紫灵的灵力在他灵魂周遭织成层薄茧，连月光都变得柔软，贴着皮肤缓缓淌过。
这是他头一回灵魂离体，头一回在云端飞驰，更头一回牵着姑娘的手。
比起御风而行的震撼，掌心传来的微凉体温更让他心慌，脸颊烫得像被烈日晒了整日，连耳根都泛着红。
他偷偷抬眼，正撞进紫灵转过来的目光里——换了身月白长衫的自己，在她眼里竟也有几分看头？
两人同时错开视线，空气里似有细碎的火花炸开。
紫灵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抓紧些，别分神，要过鬼门关了。”
两道流光骤然下坠，稳稳落在一座漆黑的巨门前。
陈天仁仰头望去，三丈高的石门如巨兽獠牙般横亘眼前，门侧两座持剑雕像怒目圆睁，周身散出的灵魂威压如重石压在心头，逼得他不由自主后缩了半步。
“这是境界压制，”紫灵握紧他的手，掌心的汗濡湿了两人的指缝，“遇上这种对手，能躲就躲，别硬拼。”
“可它们……不是雕像吗？”
陈天仁话音刚落，两座“雕像”忽然发出震耳的低吼，石屑簌簌落下。
石门在轰鸣中缓缓洞开，紫灵拉着他快步穿过门扉，低声解释：“是鬼门关的守护者，非我族类，闯不过这关。”
踏入鬼界的刹那，陈天仁只觉眼前一暗。
西下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连月光都被滤成了淡影，唯有一排排幽绿的魂火在远处摇曳，映得脚下的黑石地面泛着冷光。
周遭静得能听见自己灵魂的搏动，唯有掌心那点温热，成了这片压抑天地里唯一的暖意。
紫灵带着他化作流光，转瞬落在鬼王殿前。
银甲护卫们齐刷刷躬身：“参见殿下！”
紫灵挥了挥手，金甲护卫忙不迭推开殿门，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时，眉峰拧出几分嫌恶，却终究没敢多言。
大殿内烛火如豆，紫灵指尖轻弹，一道微光从她眉心飞出，化作陈浩的魂影。
“父亲！”
陈天仁扑过去抱住魂影，眼泪猝不及防砸下来，打湿了虚无的魂体。
陈浩先是一愣，随即老泪纵横：“我都败了，你们母子……原来咱们一家人终究要在这儿团聚。”
他急切地往陈天仁身后望，“你娘呢？”
“他娘好好的！”
紫灵走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天仁也没死，不仅活下来了，还杀了那七个凶手为你报仇！
他现在己是六十一级修士了！”
陈浩的魂体猛地一颤，围着陈天仁转了两圈，满眼难以置信：“真……真的？”
陈天仁用力点头，忽然跪倒在王座前：“求鬼王救我父亲！
让他能回人界，与我母亲相伴！”
鬼王望向紫灵，紫灵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父王，我先前看走眼了。
他是个天生的奇才，看别人施过一次的招式，转眼就能学得分毫不差。
一夜之间，从凡人冲到六十一级，独自一人斩杀六个五十五级、一个六十级修士，夺了他们的修为——这等进境，可怕得很。”
鬼王的目光在陈天仁身上逡巡，指尖轻叩着扶手，半晌才低声道：“是乾坤珠为他开了神脉。
这条脉若能全通，便是神帝之资。”
紫灵眼睛一亮：“他父亲遭此横祸，咱们若能救他，陈天仁定会对咱们死心塌地。”
鬼王抚着胡须笑了：“我的灵儿越发聪明了。
你觉得这小子如何？”
“能让乾坤珠认主的，自然不是凡俗之辈。”
紫灵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
鬼王忽然凑近她耳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想将你许配给他。
如此，才算真正的一家人。”
紫灵的脸“腾”地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绯色，小手攥着鬼王的袍角轻轻摇：“父王！
我们才刚认识……你与他双修，”鬼王的声音压得更低，“便能挣脱鬼族修炼的桎梏。
他的乾坤珠如今只有一元属性，要激活全貌，需得一阴一阳两魂相融。
到时你们共享境界，他若能登临神帝，你便是鬼帝。
咱们鬼族再不必看人脸色，你不是一首盼着六界太平吗？
成了鬼帝，这话便由你来说了算。”
紫灵偷偷抬眼，望向那个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首的少年，心跳忽然乱了节拍。
她轻轻“嗯”了一声，细若蚊蚋：“全听父王安排。”
鬼王朗声笑着走下王座，扶起陈天仁：“紫灵说你叫陈天仁？”
“是。”
陈天仁仰头望着他，目光里带着少年人的执拗，“那伙人死有余辜。
他们为了提升修为，屠戮无辜凡人——这些人本不该堕入鬼界的。”
“你说得对。”
鬼王叹了口气，声音沉了几分，“人鬼神本是同源，能帮人族的，我从不推诿。
只是这乱象的根源，还得从神帝陨落说起。”
他缓缓踱步，烛火在他玄色袍角投下晃动的暗影，“两百年前，仙帝与魔帝联手诛杀神帝，神帝三魂入轮回，伴生的乾坤珠坠落到龙族海域。
仙帝几次三番向龙族索要，龙族靠着这珠子修为大涨，哪里肯给？
只推说遗失了。”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仙帝便将气撒在各族头上，禁了不臣服仙族的势力入仙府。
可仙府是唯一能突破百级、晋升神妖魔的地方，里面的修炼资源更是源源不断。
人族修士进不去，便难脱凡胎，终生困在低阶，久而久之，便动了杀人夺修为的邪念——这才让人间成了弱肉强食的炼狱。”
陈天仁听得心头火起，攥紧了拳头：“仙帝竟如此欺压人族！
实在可恨！”
“所以六界不能再乱下去了。”
鬼王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乾坤珠重现于世，还认了你为主，这是天意。
能终结这一切的，或许只有你。
敢试试吗？”
陈天仁喉头动了动，声音带着点发颤：“我……我真的可以？”
“乾坤珠从不认错人。”
鬼王拍了拍他的肩，力道沉稳，“它己在你体内铸了隐神脉。
你能杀掉那七人，全靠这脉的第一神穴之力。
你试试用意念探入眉心世界。”
陈天仁依言将食指抵在眉心，凝神沉入意识深处。
果然见一条莹白的脉路盘踞在魂海中央，唯独有一个穴位亮着幽蓝的光，周遭萦绕着磅礴的灵力，连灵魂都不敢靠近。
他退出意识，眼中满是震惊：“真的有！
好强的力量！”
“每解开一个穴位，都需足够的灵魂力，”鬼王解释道，“解开后自会知晓下一重条件。”
陈天仁转向父亲，眼里带着询问。
陈浩沉默良久，魂体在烛火中微微晃动：“我一首不让你修炼，是怕这条路太险。
可今日之事让我明白，弱者连自保都难，更别提护着旁人。
若任由仙族胡为，人鬼神三族迟早要亡。
鬼王既说你能行，你便去闯一闯。
我和你娘，你不必挂心。”
“我会派护卫暗中护着他们。”
鬼王接口道，“人界能容纳的最高境界是地神境、仙婴境、魔灵境和虚鬼境，我让金甲护卫去，足够应对寻常危险。”
“多谢鬼王美意，”陈浩拱手道，“只是我们尚能自保，不必劳烦了。”
鬼王点点头，不再坚持：“那我现在为你重塑肉身。”
陈天仁忙从眉心世界取出父亲的肉身，那具躯体尚带着死前的伤痕，面色青灰。
鬼王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他周身亮起金色的光纹，无数光点如游鱼般涌向陈浩的肉身，顺着经脉缓缓流淌。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陈浩躯体上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青灰的面色也透出了血色，与生前无异。
“收进眉心吧，”鬼王收了法印，站起身，“回人界后，灵魂归位便可。”
陈天仁和陈浩齐齐躬身：“多谢鬼王！”
鬼王摆了摆手，忽然看向陈浩：“陈兄，不知天仁可有婚配？”
陈浩一愣，随即笑道：“尚未有。”
“我有意将紫灵许配给天仁，”鬼王望向紫灵，眼中带着笑意，“陈兄肯应允吗？”
陈天仁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看向紫灵，两人的脸同时烧了起来，像被魂火燎过一般。
陈浩忙不迭点头：“肯！
自然肯！
是我们天仁高攀了！”
紫灵红着脸拽了拽鬼王的衣袖，声音细若蚊蚋：“父王……为何突然提这个？”
陈天仁讷讷地问，心跳得像要撞碎灵魂。
“我想让你进仙府修炼。”
鬼王坦然道，“以人族散修的身份，根本进不去。
但你若成了鬼族女婿，将来是鬼王的继承人选，仙族便不会太过苛待——毕竟鬼族的修炼体系，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陈天仁、陈浩与紫灵三人这才恍然大悟。
“可他们怎会信我是鬼族？”
陈天仁追问。
“你有乾坤珠，”鬼王解释道，“平日里将肉身收进珠内，只以灵魂示人，便不会露馅。
切记，绝不能让旁人知晓乾坤珠的存在，否则必招杀身之祸。
明日我传你鬼族功法，便万无一失了。”
“多谢鬼王！”
陈天仁深深一揖。
“该叫父王了。”
鬼王故意板起脸，“趁你父亲还在，今夜便成亲吧。”
陈浩笑得合不拢嘴：“好！
好！”
紫灵与陈天仁对视一眼，慌忙移开目光，紫灵更是躲到了鬼王身后，只露出双泛红的耳朵。
鬼王朗声道：“来人，布置婚房！”
不过半个时辰，偏殿便被红绸装点得喜气洋洋。
红烛高燃，映得满室通红，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喜香。
陈天仁和紫灵换上大红喜服，龙凤呈祥的纹样在烛火下流淌着暖意。
鬼王端坐主位，陈浩的魂体陪在一旁，两人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陈天仁牵着紫灵的手，指尖触到她腕间的红绳，心里甜丝丝的。
他至今不敢相信，昨日还觉得遥不可及的紫灵，今夜竟要成他的妻子。
他偷偷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灵魂传来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掐得狠了，连紫灵都从盖头下瞥了他一眼，嘴角悄悄勾起个浅弧。
她想起两人初遇时的光景，想起他笨拙地模仿招式的模样，想起他说“男女授受不亲”时泛红的耳根……明明才相识不久，却好像早己牵绊了许久。
先前去找他时，明明从未去过那山沟，却能清晰地感应到他的位置，想来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官的唱喏声落，两人被送入了洞房。
红烛摇曳，映得满地红影晃动，空气里的喜香越发浓郁。
陈天仁和紫灵并肩坐在床沿，红盖头遮住了紫灵的脸，只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陈天仁的指尖绞着衣角，两人都没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满室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陈天仁终于站起身。
紫灵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盖头下的睫毛急促地扇动着。
他走到她面前，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真诚，还掺着点紧张的沙哑：“紫灵，我能掀你的盖头吗？
掀了盖头，你便是我的妻子了。
我陈天仁在此立誓，此生定会用性命护你周全。”
紫灵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我也会……护你一生。”
陈天仁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到那片鲜红的绸缎。
随着盖头被轻轻掀起，一张绝美的脸庞映入他眼帘——眉如远黛，眸似秋水，鼻梁挺翘，唇瓣像沾了晨露的樱桃，烛光落在她脸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是他头一回见她卸下面纱的模样，美得让他忘了呼吸，只顾着怔怔地看着。
紫灵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慌忙低下头，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红烛的光影在两人之间跳跃，映得满室的红绸都染上了几分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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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修士进不去，便难脱凡胎，终生困在低阶，久而久之，便动了杀人夺修为的邪念——这才让人间成了弱肉强食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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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让你进仙府修炼。”
鬼王坦然道，“以人族散修的身份，根本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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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记，绝不能让旁人知晓乾坤珠的存在，否则必招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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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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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了盖头，你便是我的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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