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柄用我骨头炼成的剑刺穿心脏时,我竟在笑——因为我知道,他很快就会后悔。
疼吗?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的皮毛钉在诛妖柱上,这才刚开始。
他娶美貌道侣那晚,我在地牢里数着身上的三百零七道伤疤。每道疤都在提醒我: 那个曾把我捧在手心的少年剑尊,如今只想要我生不如死。
可他不知道——
我每一声惨叫,都在消耗他的阳寿;
我每一滴血泪,都在蚕食他的魂魄。
直到我的身体开始透明,他才终于发现……
原来这百年的恨,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1
为了保住狐族最后的生命,我故意在除妖时露出破绽,让剑阁阁主裴玄卿发现我是狐妖。
他果然旧情难忘,在剑池里与我抵死缠绵,仿佛要把这五百年的执念都发泄干净。
他咬着我的狐耳,声音低哑: 你终于回来了。
手指抚过我腰间那道陈年伤疤——那是当年为他取骨炼剑时留下的永痕。
可当我从情欲中醒来时,迎接我的不是温存,而是那柄泛着青芒的星河剑——
剑身还缠绕着我的本命狐火,此刻却狠狠刺穿我的琵琶骨,将我钉死在诛妖柱上。
剑刃入肉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当年折断的狐骨在剑鸣中哀泣。
鲜血顺着剑锋滴落,我痛得嘶声惨叫,妖力溃散,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裴玄卿冷眼看着我挣扎,指尖弹了弹仍在灼烧我魂魄的剑穗——那是我用尾尖最柔软的毛编的。
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原来狐妖被自己的本命剑贯穿时,也会痛啊?这可是用你三根肋骨和半碗心头血炼成的,怎么反倒伤着你自己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眼底翻涌的恨意,却故意让剑柄上的狐纹烙进我伤口深处:
可你这点痛,比起我父母被你们狐族绞杀时,算得了什么?当年你假意爱我时,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用这把剑灭我满门?
我望着剑格处那颗染血的琉璃珠——那是我右眼炼化的护剑灵,此刻正倒映着他扭曲的面容。
喉间涌上的血沫让我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五百年前的记忆在剑光中翻涌:
那个雪夜,十七岁的裴玄卿抱着濒死的我哭求剑阁长老,而我偷偷折下尚未长成的狐骨,忍着剜心之痛为他铸就此剑……
两年间,我被迫看着他迎娶道侣。
他用狐族全族的性命要挟我,让我跪在他的婚宴上,亲眼看着他和别人拜堂。
大红的喜服刺得我眼睛生疼,可我不能闭眼,不能流泪,否则第二天就会有一只幼狐的尸体被丢到我面前。
他命令我每日取心头血,给他的道侣养颜。
每一次剖心取血,他都亲自执刀,手法精准得近乎温柔,可眼神却冷得像在看一件死物。
裴玄卿给我戴上禁灵锁,让我像个最低贱的奴仆一样,跪着清理他和道侣欢好后的床榻。
他故意让我听见他们的喘息,让我看见他们交缠的身影,然后在我痛得发抖时,掐着我的脖子问:
痛吗?可你们狐族让我失去的一切,比这痛千万倍。
后来,他的道侣怀孕了。
裴玄卿开始活剥我的狐毛,给他的孩子织护心甲。
我的皮毛被生生撕下,血肉模糊,可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恨我入骨。
可每当我失血过多濒死时,都是他抱着我,一口一口把灵药渡进我嘴里。他的手掌贴在我心口,用真气护住我的心脉,声音沙哑得像是哀求——
你就是仗着我舍不得你死……
他咬着牙,指尖却温柔地擦去我唇边的血。
乖,告诉我,我母亲的尸骨到底在哪?
我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恨意和痛苦,看着他每一次折磨我时,自己也在崩溃的边缘。
很快,他就不用再问了。
因为狐妖若中焚心劫,不得心上人的真心泪,便会魂飞魄散。
而距离我的死期——
还剩三天。
2
凌晨三点,地牢的铁门被猛地踹开。
我被锁妖链拽起,迎面就是几道凌厉的掌风,扇得我耳中嗡鸣,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裴玄卿的贴身剑侍揪着我的头发往外拖,声音里满是厌恶:
夫人都被妖气冲撞了,你这孽畜还敢睡?
寒月阁里弥漫着药香,血迹从我身上一路蜿蜒到内室。
裴玄卿看见地上拖出的血痕,眉头都没皱一下: 清霜动了胎气,你去给她疗伤。
我抬头,看见他的道侣江清霜正倚在软榻上,面色红润,唇边还沾着蜜饯的糖渍。
而裴玄卿的手正温柔地护在她隆起的腹部——
啪
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我脸上,裴玄卿掐着我的脖子按在地上:
谁准你用这种眼神看她的?
我立刻伏低身子: ……遵命。
颤抖着爬到榻前时,我才发现所谓动胎气,不过是江清霜多吃了一碗冰酪。
这些年,她头痛要取我的狐毛做药枕,脚凉要剥我的皮毛当毯子,如今——
我熟练地并指为刃,生生剖开自己的丹田。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我咬着牙将内丹挖出一半,捏碎成莹蓝的粉末敷在她腕间。
装什么可怜。裴玄卿突然冷笑,你明明可以用狐火疗伤。
他不知道,我的狐火早在替他挡天劫时就快熄灭了。
江清霜突然娇呼一声扑进裴玄卿怀里: 夫君,这妖丹的味道熏得我想吐……
话音未落,裴玄卿已经一脚踹在我心口,我撞碎屏风跌在院中,听见他温柔地哄:
乖,我这就把她扔回地牢。
碎骨刺进肺里,我蜷缩着咳出血块。
月光下,百年前他亲手系在我脚踝的红绳铃铛,如今正拴在江清霜养的灵宠脖子上。
3
我被扔回地牢的第二日,江清霜的贴身婢女带着人闯了进来。
尊主有令,取狐妖的尾骨给夫人安胎那婢女尖声笑着,一脚踩在我被锁妖链磨得血肉模糊的脚踝上。
你这贱畜,当初勾引尊主的时候,没想到有今天吧?
我蜷缩在墙角,九条尾巴早已被折磨得血迹斑斑。那婢女抽出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进我最脆弱的一条尾骨——
啊——
我痛得眼前发黑,可喉咙早已嘶哑得喊不出声。她们像对待牲畜一样按住我,活生生剜出一截莹白的狐骨。
鲜血喷溅在墙上,我浑身痉挛。
却听见那婢女得意道: 夫人说了,要最靠近心脏的那条尾巴,这样养出来的胎儿才最有灵性……
.......
当夜,裴玄卿来了。
他站在牢门外,玄色衣袍上还沾着江清霜常用的熏香。
我伏在地上,断尾处还在渗血,可他的目光却冷得像在看一块脏污的抹布。
尊主这狐妖今日竟想咬伤取骨的婢女那婢女突然哭诉着跪下,若不是夫人心善拦着,奴婢差点就被她害死了
裴玄卿的眼神骤然阴沉。他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提起,另一只手燃起诛妖火,直接按在我断尾的伤口上——
呃啊——
血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我痛得几乎昏死,可他却凑近我耳边轻声问:
为什么总要惹我生气?嗯?
那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说啊,我母亲的尸骨……到底在哪?
我张了张嘴,满口血腥。
不能说……三百年前那场大火里,是他母亲……
还是不肯说?他忽然笑了,手指插进我烧焦的伤口狠狠一拧,很好。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尊主夫人心悸发作,医修说需要新鲜的狐心血
裴玄卿立刻松开手,我像破布一样摔在地上。
他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冰冷的话: 取心尖血,别让她死了。
当匕首第三次刺入心脏时,我恍惚看见牢窗外的月亮。
还剩两天……
我颤抖着摸向心口,那里有颗被咒术封印的留影珠——藏着能让他万劫不复的真相。
4
裴玄卿站在我面前,衣袍上还染着江清霜最爱的熏香。
他垂眸看我,目光冷漠得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还是不肯说?他轻声问,手指抚过我断裂的狐尾,指尖沾满我的血,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了。
他抬手一挥,侍从立刻端上一个玉盒。盒盖掀开的瞬间,我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里面,是我父母被炼化的妖丹。
最后问你一次,裴玄卿捏起其中一颗,在我眼前缓缓收紧五指。
我母亲的尸骨,在哪?
我浑身发抖,喉咙里涌上腥甜: 不……求你……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牢房里炸开。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了父母魂飞魄散时的惨叫。
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我疯了一般扑向玉盒,却被锁妖链狠狠拽回。
裴玄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指尖把玩着第二颗妖丹。
江清霜不知何时也来了,柔弱无骨地靠在他肩头: 夫君,何必为了个畜生动怒?我们的孩儿都要被吓到了……
他立刻收起戾气,温柔地抚上她的腹部: 别怕。
转脸看向我时,眼神却比寒冰更冷: 既然你不在乎父母的妖丹,那留着也没用了。
不——
我撕心裂肺的惨叫中,第二颗妖丹在他掌心化为齑粉。
裴玄卿的掌心还残留着妖丹的碎末,他垂眸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我,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怒火。
还不肯说?他声音低沉,却像是淬了毒的刀刃,看来,我对你还是太心软了。
我浑身发抖,喉咙里涌上腥甜的血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父母的妖丹……碎了。
千年的修为,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了。
哈哈哈,你看她像条被抽了筋的狗江清霜的贴身婢女尖声讥笑,一脚踹在我断裂的狐尾上。
尊主,不如把她剩下的尾巴也一根根折断,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就是狐妖的皮毛最是珍贵,正好给夫人做件新衣裳另一个侍从跟着起哄。
江清霜倚在裴玄卿怀里,柔弱无骨地轻声道: 夫君,别气坏了身子……这狐妖死不足惜,可我们的孩儿还要你照顾呢……
裴玄卿的神色立刻软了下来,他低头轻抚她的腹部,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 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
可当他再看向我时,眼神却比寒冰更冷。
既然你不在乎你父母的命,那我也不必再留情。
他抬手,掌心凝聚出一道凌厉的剑气,直指我最后一条完好的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