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不肯接受失去我的现实,借酒消愁,日渐消瘦。
他生日那天,带着酒来我墓前看我,絮叨他有多想我。
系统找上他: 你想再见到你的妻子吗?
他说: 只要能再见到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可以带你回到过去,代价是以后你将共享你妻子身上的一切负面状态。
丈夫自信同意: 我不会再让她受伤。
然而重来后,我要和他离婚。
1
分娩那天,我突发心衰,没挺过来。
孩子也没。
走的时候,只差一个月,就是我 25 岁的生日。
我唯一放不下的,是我丈夫沈之骁。
所幸死后我没完全消失,还能陪伴在他身边。
沈之骁始终没能从我离世这件事中走出来。
起先,他还照常生活,像从前那样叫我。
他以为我还在。
每一次,我都会回应。
但他看不到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
次数多了,沈之骁意识到,我真的不在了。
他不愿面对,日日借酒消愁。
接连两月,沈之骁不修边幅,作息紊乱,颓丧得像深山野人。
别喝了之骁,你胃不好,不能这么喝
我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干看着他作践自己的身体。
沈之骁生日那天上午,他趴在桌上,从宿醉中醒来,下意识唤我: 眠眠,我想喝你煮的醒酒汤。
我无力回道: 之骁,我不在了。
等了很久,沈之骁也没等来那一碗醒酒汤,他撑头坐直身子: ……我又忘了,你已经不在了。
他对着桌上杂乱的酒瓶发了很久的呆,才摇摇晃晃地去浴室打理自己。
刮去拉碴的胡子,剪掉挡住眼睛的头发,再洗完澡,他对镜整理着装: 收整干净去见眠眠,不能让她担心。
西装上几道折痕显眼,我不由叹气: 我怎么能不担心……
沈之骁带上酒,订了一些我喜欢的向日葵,去我的墓前看我。
他摆好花,坐地上开瓶酒又开始喝: 眠眠,我好想你。
你不知道,没你的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的,我都觉得我不像我自己了……
我知道。我哽咽着拥抱他却穿过他,我也好想你……
周边树叶无风自动,一道白光突兀地停在我的墓前,散发丝丝凉意。
眠……沈之骁拿酒瓶戳了戳白光,什么东西?
你想再见到你的妻子吗?白光发出冰冷的机械声,和本系统做交易,就能达成愿望。
什么交易?肯定有问题我忙去拉他的手,之骁,你不要相信这不知来历的系统
系统闪了一下。
它没有眼睛,我却觉得它好似在审视我。
我压下心中恐惧,继续尝试劝阻沈之骁。
不管是不是无用功,我做不到看着沈之骁自投罗网。
我是疯了么,荒谬的小说情节都被我遇上了。沈之骁喃喃自语,要是能再见到眠眠,那我宁可疯了。
他目露疯狂: 只要能再见到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要之骁不要
沈之骁听不到我的声音,系统无视我。
我阻止不了。
系统给出交易内容: 契约达成后,我将带你回到过去,你需要付出的代价为——共享你妻子的一切负面状态: 如伤痛、情绪等,此过程不可逆,是否同意?
我同意。沈之骁自信一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受伤。
契约达成。
系统白光大盛,周遭的一切好似在倒流。
向日葵收拢花瓣变回花苞,枯叶重回树枝恢复绿意。
沈之骁我大喊他的名字,整个人却被白芒包裹,没有看见他。
失重感和吸力接踵而至,我像被卷入了漩涡,天旋地转。
2
恭喜两位,结果显示阮女士已怀孕四周。
再次恢复意识,我听到医生在告知我们检查结果。
怀孕四周,是我们第一次去产检的时候。
我们真的回到了过去?
系统只和沈之骁做了交易,怎么回来之后,我也有上一世的记忆?
我下意识看向站在我身边的沈之骁。
他也看向我,眼中情绪汹涌而复杂,失而复得的狂喜几乎要溺毙我。
下一刻,他用力抱着我,厚重的檀香充满我的鼻间。
触感真实,我甚至被他勒得有些痛。
一切都是真的。
沈之骁声音颤抖: 眠眠,我好想你
看出他的疲惫,我心疼地回抱他。
『我也想你』到嘴边,我忽地顿住。
怕他的心痛上加痛,我隐去我也重生这事: 怎么啦,我们不是天天都在一起么?
我——
两位要诉说衷情请回家说,不要耽误他人的时间,还有别的孕妇在等待。医生礼貌地打断我们,另外,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沈之骁浑身一僵,冷静下来: 抱歉,医生,是我冲动了。不过这些注意事项你跟我一个人说就好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他温柔地看着我: 眠眠,你出去等我一下好不好?我很快出来。
怎么突然撇开我?
沈之骁的眼里满是对我的担忧和后怕,我心下一软,点头: 好。
医生皱眉: 这件事和阮女士身体相关,按常规,应当由本人知情。
医生,我是她的丈夫,跟她说,和跟我说,是一样的。沈之骁再次强调,不容拒绝地送我出诊室,扶我坐在走廊的凳子上。
3
诊室门关上,我等着沈之骁,思绪杂乱。
我知道医生要说什么,听过一次。
阮女士罹患原发性肺动脉高压,肺动脉高压临床表现以心脏病症状为主,属于肺源性心脏病。
故而,妊娠会加剧她的心脏负担,期间肺动脉压力也进一步升高,导致右心扩张衰竭,形成恶性循环;即便坚持到分娩,生产中也可能突发心力衰竭、低氧血症等高危病症,危及生命。综上所述,我建议最好终止妊娠。
前世因为这个,我和沈之骁闹过矛盾。
我承担不起这个较高风险,想听医生的建议终止妊娠。
沈之骁却坚持留下: 眠眠,这个孩子是意外而诞生的美好,是上天的祝福,我们留下好不好?我会请来最好的医疗团队,一定会保护好你,你别害怕。
眠眠,我想和你生一个可爱的孩子,组成幸福的、完整的一家三口,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陪你看日出日落,双倍爱着你。
眠眠,你知道我有多向往那一天吗?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眠眠,我想和你有一个完整的家。
我知道。
我答应沈之骁求婚那天,他兴奋极了,说这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他告诉我,他在遇到我之前,最开心的日子,是幼时父母感情最好的时候。
那时父母恩爱,对他极宠。
后来父亲回家越来越晚,甚至开始长时间不回家。
母亲抱怨、争吵、哀求,也没能留住父亲。
母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身体也越来越差,时常念着家不完整了,终日把自己锁在卧室里。
小小的他想要修复父母的关系,但父亲总是敷衍他,母亲只会抱着他哭。
什么也没改变。
有一天,母亲走出卧室,叫他出门散心。
他以为母亲要好起来了,连忙陪着母亲出门。
路过湖边,母亲说有点冷。
母亲体弱,他怕母亲着凉生病,急匆匆地回去给母亲拿外套。
等他再回到湖边,母亲在湖里永远睡着了。
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开心了。
母亲走了,父亲忽然又想起母亲的好,怀念起那些幸福的日子。
家不完整,父亲就往家里带一个又一个,像母亲的女人,试图完整这个家,在家里重现幸福过去。
就像他找不到他的开心,他的父亲也没能找回幸福。
他被困在了过去。
直到他长大后遇到我,对我一见倾心,追求我,和我表白、恋爱,他才再次感受到那样欢愉热烈的心跳。
他终于寻见幼时失去的宝藏,像吝啬的守财奴守着他唯一的珍宝,执意不肯放手。
他一直一直,都期望着和我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
不忍沈之骁难过,我最终同意留下孩子。
只是我没那么好命,分娩那天,我突发心衰,没抢救回来。
再专业的医疗团队,也没从死神手里抢回我的命。
所以这一次,他会同意终止妊娠的吧。
他说,不会再让我受伤。
4
当——
沉重的不锈钢水瓶滚到我的脚边。
抱歉抱歉,我没拿稳。对面的女人抚着肚子小声请求,那什么,我月份大了,弯不了腰,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捡起来一下啊,真的谢谢你了。
她肚子高高隆起,看起来有三十周往上了。
小事,不麻烦。我捡起水瓶递给她。
女人接过去: 谢谢谢谢。
看到她身边翻乱的包,我迟疑道: 你……是一个人吗?你老公呢?没来陪你吗?
他有事来不了。女人低头收拾背包,出门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临时加班去了。
我觉得奇怪: 加班?今天不是周末吗?什么工作能比你一个孕妇还紧急?
我不知道。女人摇摇头,收好包里的最后一样东西,他说他也不想加班,是领导催得急,就走了,让我来产检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小心。
我盯着女人憔悴的脸: 他经常加班?
嗯。女人轻轻点头,他说为了给我们娘俩挣钱,加再多的班他都愿意,我也就不好强求他陪我。
我直觉不太对劲,想说什么,却也不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脑子一片混乱: 可是你这月份……
我一个人能行的,他去赚钱,我也不能拖累他。女人拉上背包拉链,终于对上我的目光,妹子,我看得出来,你老公对你很好,很爱你,你们感情很好,很幸福。
她眼底有藏不住的羡慕: 这样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提到沈之骁,我心情好了许多: 我当然会。
请王书白到 2 诊室等候。
到我了。女人拿起包,起身在门前等待。
门打开,沈之骁第一眼看到我,笑着喊我: 眠眠
他错身给女人让路,过来拉起我的手: 等久了吧,累吗?
我借力站起: 不累。
那我们回去吧。沈之骁冲我撒娇,我想吃你做的饭了,我都好久没吃过了。
做饭?
有一瞬间,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委婉问他: 现在就回去?医生……没有说什么吗?
沈之骁面色如常: 医生和我说了一些孕期相关的注意事项,你放心,我全都记住了,没有遗漏。
我不死心: 就这些吗?
是的,就这些,不然你还以为有什么,安心,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沈之骁摸了摸我的头,走吧,我们回家。
我大脑空白,下意识跟上他的步伐。
医生没和他说我应当终止妊娠吗?
思绪混乱间,我又一次听到系统冰冷的声音。
宿主,你确定不告诉阮眠眠,她因为肺动脉高压,应当终止妊娠的事?此前你们就因此没有圆满。
似乎是意识交流,沈之骁没有张嘴,我却听到了他比系统声还冷的回复。
告诉她也是让她徒增烦恼,之前就是因为她知道,一直担心害怕,产生负面情绪对身体不利。
这次我不告诉她,她自然不会产生那么多负面情绪影响身体,而且我会找顶尖团队全方位持续关注她的身体健康,不放过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我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自然会重点关注,避免重蹈覆辙。
这次绝不会有事。
那——系统停顿片刻,对沈之骁的计划不置可否,祝你成功。
沈之骁是故意瞒着我的。
我明显感觉,我心里很不舒服。
像扎进手心里的,细如毫毛的木刺,微小,却能让人一直难受,难以忽视。
5
沈之骁给我系好副驾的安全带,调整好座椅舒适度才折回驾驶位。
他启动车辆前,打开了我喜欢的车载音乐,还把我这边的车窗调到我喜欢的高度。
细致又贴心。
只是他瞒着我这件事始终堵在我心口,那口气不上不下,令人烦躁。
路途中,我又听到沈之骁和系统在交流。
系统,为什么我总觉得很烦躁?明明我已经重新拥有眠眠了,我应当很开心啊
系统冷硬解释: 宿主,你已经共享了阮眠眠的负面状态。
那是她在烦躁?为什么?沈之骁不理解,我把该做的都做了,还有哪里能让她烦躁?
宿主该自行探寻。
沈之骁扭头看我一眼: 眠眠,你……不高兴?
我心中萦绕着不对劲终于有了一丝苗头,沈之骁他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到我不高兴?
甚至最后知道我不高兴,是通过一个机械造物。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
是我哪里没做好吗?沈之骁小心翼翼地问。
之骁,这个孩子不……我顿了顿,换了句委婉的话,我有心脏病。
上一世我说孩子不能留,伤了沈之骁的心,他以为我不想生下他的孩子,觉得我不爱他。
怕他不够重视,我再次强调: 之骁,我有心脏病,还是原发性肺动脉高压。
沈之骁声音低沉缓慢: 没事的,我已经找好了医疗团队全方位跟进你的身体,你别害怕,我在呢。
无名火起。
什么没事?
我已经出过一次事了
为什么不正视我的要求?
沈之骁在开车,我也不想此时质问他,影响到他开车,不安全。
我『哦』一声,不再同他说话。
当了好几个月的灵魂体,我已经好久没有呼吸过空气,触碰这个世界了。
再次活过来,我不想再长眠不起。
6
沈之骁将车停在车库,把我接下来。
他几度观察我的表情: 眠眠,我知道你有肺动脉高压,怀孕有风险,但你真的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生死不是他能操控的,他的保证在疾病面前毫无说服力。
我没反应,沈之骁猛然抱住我: 眠眠,我真的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不能失去你,你都不知道,为了能再见到你,我——我……
想到他为了能再见到我,愿意付出一切,连系统的交易内容都不清楚就敢答应,我心中的柔软被击中。
之骁,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我的病。我轻声解释。
沈之骁固执道: 眠眠,你要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他很受伤。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我安抚他,只是我的病不可控,我总归要为我自己的生命负责吧。
眠眠,你实在担心,那我们就这样,每天实时观察你的状态,可以吗?一有不对我们就去医院,去……拿掉他。
沈之骁说得极为艰涩,他毕竟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轻易决定他的生死吧。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我也认同。
可我的内心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反对,大声叫喊不是这样的。
然而周围的认同的声音越来越多,逐渐压倒反对声,只剩认同的声音。
一朵小水花,终究没能掀起浪潮,淹没在水中,再寻不见。
我也接受了沈之骁的提议: 好。
眠眠,你真好。沈之骁蹭我的颈窝,想吃你做的饭了。
……好,我去做。
7
厨房里,我看着锅里倒好的油,纠结要不要起火。
菜都处理好了,只用炒好就行。
我很怕炒菜,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最怕倒菜下去时四溅的滚油。
每次炒菜,我都需要对自己进行长时间的打气和鼓励。
长吸一口气,我艰难点火炒菜。
千防万防,还是被两个小油点烫到了脖子。
我盛好菜,见沈之骁摸着脖子,紧张地走来: 受伤了吗?
想到系统说的共享负面状态,我也不奇怪他知道: 被热油烫到了脖子。
疼不疼啊?沈之骁拿出烫伤膏给我擦上,轻轻地吹着,小笨蛋,真是不让人省心,我会心疼的。
……
很熟悉的关心。
只是……沈之骁在关心我,我却并不觉得开心,还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
他不是在关心我吗?
我是在恃宠而骄吗?
这些困扰前世我也有过不少,也一直没想明白。
一如过去,我放弃深究,压在心底: 吃饭吧。
8
吃过饭,沈之骁进书房处理公司事务。
他最近在准备一个项目招标,有点忙。
我洗碗,清理厨房残余污迹,处理垃圾。
打扫干净后,我斜躺在沙发上,想闭上眼睛,余光却瞟见地砖上有黑印。
地脏了。
之骁他爱干净,看到会不舒服。
我拿出手机,挂着的小摄像机挂件勾脱了衣服的线。
……我小心取出挂件,轻轻摩挲,不自觉叹口气。
解锁手机,我启动扫地机器人,习惯性打开视频软件。
其实也没看进去。
手机拿在面前漫无目的地刷,看的却是后面的墙,声音传入耳朵,却也一个字没过脑。
……你知道真正伤心的是什么吗?医生说饭是电饭锅做的,衣服是洗衣机洗的,手为什么会疼呢?就这样反问我……
难道饭是电饭锅自己装米加水煮熟再端出来的?
难道衣服是洗衣机自己收好脏衣服加洗衣液洗好再晾上的?
涣散的注意力顿时收拢,我点开视频信息。
是一个电影解说视频,博主在讲述一部女性主义电影——《82 年生的金智英》。
那段话,出自女主角金智英之口。
胸口有点闷,我深吸一口气,拉回进度条,重新观看。
金智英忙碌,不停地忙碌。
在自家,她要处理琐碎的家务事和照顾幼小的女儿,为丈夫准备热乎可口的饭菜。
在婆家,她更被婆婆安排了大大小小的事务,照顾一大家子人,忙得脚不沾地。
长久不断的操劳重压,压垮了她的精神。
她生病了,时常会以身边女性的口吻诉说自己的需求,这才被身边人理解。
明明她将自身重心倾到家庭前,是一位能力优秀的职场女性。
她总是在妥协。
为什么总是妥协?
要是我,我绝不会向这些妥协。
在看什么?沈之骁坐在我的身边,将头搁在我的肩膀上。
我本是躺着的,不知何时坐直了身体。
在看——话没说完,我嗅到一股不太明显但刺鼻的烟味,咳咳——你抽烟了?
眠眠,你鼻子这么灵的吗?沈之骁不适地耸鼻,打开空气净化器,怕熏到你,我在外面散了很久的烟味才进来。
空气净化器的信号灯亮了很多次,这是第一次被沈之骁点亮。
我愣愣地看着信号灯: 一直都这么灵,不过怀孕好像让我的感官更加敏感了。
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我会更注意的。沈之骁坐远了些,你不用为我忍受这些。
我移开目光,看向他。
我没说吗?
我说过的。
我闻不得烟味,沈之骁知道,最开始他在外面抽。
他抽完就进屋,烟味很重,呛得我感觉五脏都要被我咳出来。
他吓坏了,特意在外面装了个排气系统。
自此以后他都在那里抽烟,抽完后,还会特意待上一段时间散味。
第一次试用排气系统后,沈之骁问我: 还有烟味吗?
我告诉他: 还有点。
有吗?我怎么没闻到,这么久了还有味道?
沈之骁到处嗅自己的衣服,没有啊,眠眠,你是不是被心理因素影响了,才觉得有。要是你实在感觉有,那我再去待会儿。
那点烟味很淡,我勉强能接受。
想到他为我做了很多,我忍了那点味道。
忍了……
我也忍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可笑。
我和金智英,原来没区别。
我也一直在妥协。
我终于意识到,我和沈之骁美好婚姻的挺拔大树下,藏着蛀虫。
9
我没想就此离婚。
这太小题大做了,只要除掉蛀虫,大树还是很健康的。
没必要把树砍掉。
我暗暗告诫我自己,以后别总是妥协。
晚上,我照常做好饭,然后收拾打扫干净,做好这一切,和沈之骁出门散步。
路途中,我们偶尔会碰见出来遛狗的太太。
我们寒暄的内容大差不差,像是复制粘贴。
太太们说: 哟,沈先生天天陪老婆出门散步,小两口感情真好,如胶似漆。沈先生这么体贴疼人,真是难得的好男人,阮夫人可真幸福。
沈之骁总是谦逊又带着适度亲昵的姿态回应: 能陪眠眠到处走走,我也很开心。
我也笑着客套: 太太今天气色真好,狗狗看起来活泼又乖巧。
等走走停停,转悠一圈再回家,就到了洗漱时间。
沈之骁拿着吹风机给我吹头发,指腹滑过我的脖颈: 眠眠,你经常会被油点子烫到吗?
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嗯,做饭就是这样的。
我皮肤薄,受伤留下的痕迹总是不易消散。
镜子诚实展示烫伤红印,有五六道深的浅的印子,它们有大前天的、前天的、昨天的、今天的。
明天也会留下明天的印子。
生生不息,没有尽头。
沈之骁拧眉没说话,吹干我的头发,又给我上药。
我不能熬夜,躺床上看手机到十点,准时睡觉。
10
我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到处都是仪器的滴滴声,医生急促地指挥声,器械交接的清脆金属声……
我逐渐失去身体的知觉,变得越来越轻盈,好像要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