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眨巴两下眼睛，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的这么灿烂，他也应该笑一下，表示友好。
咧开嘴，铃铛这辈子没这么灿烂过，可迎面就是一拳，那乞丐不讲道理，她说你笑个屁
这边挨了揍，那边还有人喊，她说江晦你多打他一拳，那破虫子刚刚蹦到我脸上扇了我一个大嘴巴
虫子?
虫子?
铃铛几乎快要蹦起来，他捂着鼻子去缸里边看，里面的死人瞪着眼睛，飘在上面。
跑了
他的虫子跑了?
回去了三娘要打死他
转头抓住金鸽，他嗓子都喊哑了: 虫饵跑哪去了?
虫饵?
什么鱼饵?
谁的虫饵?
虫子啊就是那个黏糊糊的虫子
指一指开着的窗，李金鸽想明白了，她说爬窗出去了。
想也不想就往下跳，李金鸽知道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抓着男孩的后衣领，人悬在半空。
江流错没管他们两个，虫子跑了已成定局，那么小个东西在屋里都抓不住，外面天大地大，找个老鼠洞就藏进去了，他们更是找不着。
来这一趟也不是为了和虫子打架的，她只关心陆央，而他还保持着在水里的姿势，人已经硬了。
关了门，屋里两个怪人，一个死人，偌大的屋子突然闭塞的可怕。
铃铛鼻子里塞着棉布条，血已经干了。
问起虫子，他闭口不谈。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江流错最喜欢对付这种人了，屋里有茶水，她和金鸽都渴了，一人喝了点，把剩下的都倒了。
转身去缸里舀了半壶上来，掐着铃铛的下颚问: 我问一句你说一句，能做到不?
铃铛没吱声，江流错又说: 你做不到最好，我今晚势必把这半缸水都灌你嘴里。
我看里头黏黏糊糊的，你连喝带吃，出了这个门，可别说我对你不好。
铃铛眼睛都瞪圆了。
叫人掐着下颚，他话说不清楚，江流错还是听清了，他问她们是什么人。
看一眼地上的陆央，江流错讲: 和他一样，是已经死了的人。
你们是问山女?
问山女?
问山女是什么?
二人没有动静，谁也没有否认，铃铛以为二人是默认了，自顾自的讲: 虫子不是我们偷的，是它自己跑出来被我们看见的。
而且我只有一只，另一只没在我这。
另一只?
这样的虫子还有两只?
面上不动声色，江流错拿脚踢了一下死了的陆央: 他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儿?你们认识?他可不是我杀的啊，三娘说她看到他的时候虫子就已经往他身体里钻了。
太难懂了。
江流错越听越不明白，还不如一开始了，那时候她在房梁上待着也没觉得这么玄妙。
他乡遇故知，最一开始她只是想和陆央说两句话，忆往昔而已。
眼下……眼下陆央已经死了。
和万天涯一样，成了不中用的死人了，她一肚子的不解和怨气如今又得咽下去了。
把铃铛的嘴塞上，不想听他再继续说了，陆央的尸体还在地上僵着呢，她问他: 那个虫子会自己跑回来吗?
铃铛摇头，看乞丐的眼神带着点审视。
呸了两口嘴里的棉布也没吐出来，看见他有话要说，江流错伸手又把棉布薅出来，居高临下问: 只能说一句，你想说什么?
你们不是问山女?
没劲。
问山女是个屁，我们是他妈的十方天是蝗虫是走狗我们他妈的杀人不眨眼
棉布条又堵进去，这时候想起张或了，虽然身负重伤如今废人一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可以拿来当牲口使。
不然这一个大活人，扛着累。
还不等她给陆央火化，他就迅速萎缩成一具干尸，她看着他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起回了荒寺，张或刚刚还在的，这么一会功夫又找不到人了，还怪贴心的，走之前还特意把他在明月楼打包好的剩饭送了过来。
把铃铛绑起来，现在她有话要问李金鸽。
可她一点也憋不住，估摸着这一下午都在想江流错喜欢男人的事儿呢，一回到荒寺看见张或的草席、装好的剩饭，脸上就露出那种非常微妙的笑。
然后她说: 那佟锡金和隋唐…你们三人也是那种关系?
你说谁?
佟锡金和隋唐啊，你不记得了，以前在十方天你们三个最好了。
耳中嗡嗡作响，那一瞬间犹如当头一棒, 许多画面场景一一浮现，脑中那两束模糊的身影也有了具体的模样。
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五人六，这两个人是与她密不可分的佟锡金和隋唐。
恍如隔世…
隋唐是一个很好地人，他稳重谦和, 十方天那地方弱肉强食，没有他她活不到今天。
只有佟锡金那死小子招人烦, 她和佟锡金认识十二年，打了十二年，小萝卜头逐渐长的比她还高，也曾在杀机四伏的夜里把她护在身后。
有你佟少侠在呢，你就安心吃你的鸡腿吧。
尸横遍野，他的钩镰枪在空中抡起来, 那可是神佛难挡的威风堂堂。
四面埋伏，死伤无数, 佟锡金一身的好本事，真在这样的夜里为她杀出一条血路。
鸡腿剩了最后一口, 最后一颗人头也无声落地。
他撩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血，回头对江流错说: 这口给我吃。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江流错真记不起了, 以前就觉得他招人烦，没想过别的, 如今生死未卜、天各一方，她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给忘了...
僵硬着, 人沉默了许久，这一瞬间头痛欲裂，过往的许多事在她脑海里乱飞，李金鸽有点纳闷，正想开口时听她压着嗓子低低的说: 那他们两个现在在哪?
答案在意料之中，李金鸽也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轻松又愉快的讲: 死了啊。
他们都死了。
他们都死了，那我为什么活着?
像是质问, 像是疑惑，她没心情审问李金鸽太多了，找个绳子丢给她, 她说你把自己捆起来，我没有时间理你了。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讲，以后喊我江流错。
